学校的中心有一个复古的长亭，自欺欺人一般将水泥的亭柱漆成木头的颜色，并且题了两句柳永《蝶恋花》里的词句。就环境来说，这里四周栽种着绿树青草，长亭的一端还修建了一个人工池，十分清净优雅，关键是午休的时候基本没什么人。
祁枫一脸懵地被萧小潇硬拉到了这里，疑惑地看着急得直喘粗气的萧小潇。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转学到我的学校来？”
听到萧小潇问话的一瞬间，祁枫便露出了颓然的表情。他撇了撇嘴，斜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一脸的疲累，“啊……我就知道，半滴黄泉水根本没有多大效果！”
“谁说没效果？效果好得很啊！”萧小潇上前一步，双手抓住祁枫的衣领，嘴里咬牙切齿，“托你那瓶黄泉水的福，我昨晚背过的课文，今天全忘光了！”
祁枫张了张嘴，显得很尴尬，眼神不住地左右瞟着。
“啊！”祁枫突然惊叫一声，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似的，从怀里掏出了装着黄泉水的小瓷瓶，“既……既然这样，那不如我们再来一滴怎么样？”
萧小潇退后一步，伸腿在祁枫的膝盖处踢了一下，“来你个大头鬼！今天早读我好不容易又背下来了，休想让我再忘掉！”
“喂喂喂，好歹咱俩现在也是同学了，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好不好？如果让魏老头知道我没消除你的记忆，我会很难办的！”
“你也知道咱俩是同学，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职业！背书很痛苦的！再说，你拿了我的小费，就得负责到底，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客户体验很差啊！”
“小……小费……我是拿了啊，但我只花掉了救你命的五块钱服务费而已，其……其他的我都放回你钱包了。”
“哈？我钱包里只有七十五块！”
“没错啊，一百减五，等于七十五……”
“……”
萧小潇愣了愣，张大嘴想了半天，最终，才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面前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一百减五，等于九十五啊，笨蛋！”
仿佛惊雷在脑海里炸响一般，祁枫深吸了一口气，嘴唇轻轻颤抖，“一百……减五……等于九十五？”
萧小潇抚了抚额，她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和一个一百以内加减法都不会算的人争执，显得异常地蠢。
祁枫的震惊远没有结束，他背靠着柱子，慢慢滑落，双膝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眼神僵硬地就像一个信念崩塌的人。萧小潇能够想象得到，祁枫拿着一百块钱去到便利店，买了五支真知棒后，一脸天真地要店家找他七十五块钱的样子。
啊……自己怎么就被这么一个家伙救了呢？
正在心里感叹着命运的不公与悲凉，萧小潇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掏出手机来，是一条企鹅的信息，来自于无梦，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问候：“昨晚你没事吧？”
直觉告诉萧小潇，无梦似乎知道她会陷入危险一样。两人的交集不算太多，可每天的交流却也不少，至少是能当做朋友看待的人。
“没事，一切安好！”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良久，萧小潇才打下了这几个字，按下了发送。她不想去猜测无梦的善恶，也不想去猜测无梦为何能预知到她的危险，从昨晚发来的信息来看，无梦至少对她没有恶意。
叹了一口气，萧小潇收起了手机，看了仍处在震惊中的祁枫一眼，想要安慰一下他。不管怎么说，先让他脱离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为好，毕竟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询问他。
可是萧小潇刚刚伸出手去，那股早上才刚出现过的莫名其妙的晕眩感却突然袭来，飓风一般席卷过她的脑海，让她在瞬间失去了意识，身体径直向着祁枫倒了下去。
祁枫仍处在不可名状的震惊状态里，一百减五等于九十五这个事实对他的打击，无异于让阿基米德理解轻重物体下落一样快这个道理。可是突然间，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孔，一个柔软的事物压在了他的脸上，差点使他喘不过气来。
挣扎了两下，祁枫从萧小潇身下探出了头，深呼吸了两口。但是看着骤然晕倒的萧小潇，他却显得不怎么惊讶，眼神只是轻微地变了一变。
“真重啊，这个家伙！”废力将萧小潇的身体放在了凉亭里的座椅上，祁枫吐出了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犹豫了很久，祁枫才将小瓷瓶的塞子拔开，将瓶口放在了萧小潇的眉心上方。祁枫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一边轻轻微斜着瓶口。
然而在黄泉水还未溢出瓶口的时候，祁枫发现，萧小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黑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他。祁枫吓得瓷瓶都差点拿不稳，慌忙收回手，塞上了塞子。可是接下来，迎接他的却是萧小潇的一记重拳。
“乘人之危！”萧小潇坐起身来，鄙视地看着祁枫，身体向后挪了挪。
“嘶……下手也太重了！”祁枫揉着肿起来的眼眶，打量了一下萧小潇，“属牛的吗，力气这么大？”
“要你管！乘人之危的小人！”萧小潇抱着双腿，怒视着祁枫。
祁枫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将瓷瓶收进了怀中，转过脸去，不再看萧小潇。那模样，在萧小潇看来，就如同赌气一般。
“喂！”萧小潇拿脚轻轻踢了祁枫一下，没有理会他的赌气，但是语气却放轻了许多，“你那个黄泉水是不是有问题啊？从今天早上开始，我莫名其妙就会晕倒……”
祁枫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萧小潇，没有回头，但还是回答了萧小潇的话，“黄泉水没有问题，你会晕倒，是其他的原因。”
“其他原因？什么原因？”
深吸了一口气，祁枫转过了身，正视着萧小潇，目光变得严肃起来，开口说道：“还记得昨天晚上袭击你的怨灵吗？”
萧小潇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难道自己晕倒和怨灵有关？
“怨灵是以人的怨气为引，沾染死气之后形成的灵，通常活动于冥河和现世。昨晚袭击你的怨灵，是想吸食你的魂魄和生机。”
萧小潇想起来，自己被怨灵围住时，身体里分出了十几道流水般的白光，被怨灵吸食进了体内。但是之后祁枫来救她时，那些白光似乎全都回到了她的体内了呀！
“昨晚我帮你追回了所有生机，但是有一魂一魄被一只怨灵劫走，我没追上……”祁枫耸耸肩，脸上露出无奈。
“什……什么意思？我的魂魄？”萧小潇激动起来，扑上去抓住了祁枫的肩头，近距离直视着祁枫的眼睛。
少女身上幽幽的香味又传了过来，祁枫眨了眨眼，转过了目光，“意思就是说，你现在的魂魄不完整，虚弱和晕厥都是正常现象。”
“正常现象？”萧小潇的激动还未平复，抓住祁枫肩头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哪里正常了？”
“好好好，我知道不正常，你先放开，先放开！”
萧小潇鼓着腮帮拿开了手，祁枫才龇着牙揉着自己的肩膀，嘴里不停地倒吸冷气。
萧小潇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祁枫，再怎么说，人家当时也救下了自己，你不能要求一个和你素不相识的人救你还帮你把屁股全部擦干净。至少萧小潇觉得，祁枫已经做得够好了，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已经死在了冥河里。
“怎么办？”萧小潇抱紧了双腿，眼眶里开始有泪水打转，“难道以后我就只能每天毫无征兆地不停晕倒，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不光晕倒，寿命也会减少……”话刚说完，祁枫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里暗骂自己多嘴。萧小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白了他一眼。
“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萧小潇吸了吸鼻子，看着祁枫说道，“算了，本来也不是你的错，算我倒霉。”
祁枫被她沾着泪水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就好像雨天路过街边，蹲在纸箱中的弃猫不叫也不闹，就一直盯着你一样。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和自己无关，但是当自己就那么走开时，却感觉像是犯下了天大的罪孽似的。
“好了，不就是多用了你十五块钱，算我欠你的！”
“是二十块！”萧小潇纠正道。
看着萧小潇的样子，祁枫挑了挑眉，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别哭了，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妖之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