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终章 狼与月与祭之夜
嗣忆村的第三夜，悄然而又毫无悬念地到来了。
被质问了一天的玖月，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没错。
就像是我在昨夜看到的刹那欢迎，那个银发的少年，相似，但是又截然不同。
为什么呢？
无法去直视，无法去相信。
仿佛一直都依赖着的一种东西瞬间崩坏，被很爽快地背叛了……不是人，而是现实。被现实所背叛的我，现在就坐在这里，与玖月相同的牢笼之中。
我并不是被抓而关进去的，恰恰相反我是自愿进了关押玖月的那个牢笼。
很愚蠢吧，不用犹豫，我自己都知道这样做很愚蠢，本来只是想要问清楚玖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只字不提的他我也渐渐开始放弃了，追寻真相有什么意义？即便我知道了真相，说出来又有谁信呢，意识到这点的我，最终也沉默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恐怕，玖月早就意识到了这点。
与十八年前那位银发的外来者相同，至死都不回答半个字。真的吗？他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沉默吗？还是说，有什么无法说的理由？不相信？亦或者是不愿吐露出只属于他的真相。
罢了，哪个都一样。在这里的我也只能无趣地整理着思路，回想着与玖月共同经历的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很简单，也很玄妙。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然而，却也感觉过的异常的快。错觉吗？还是说根本就是一塌糊涂。我的脑海中似乎总有什么非常在意，但是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漏掉了什么吗？不可能……整整一天都在思考，为什么的不出结论呢？好奇怪……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无力地坐在这里？难道只为了一个理由？还是说要玖月吗？不行的吧，我一定不行，什么都做不了我的，无法拯救他，以及我的生命。会死吧……像过去发生的那样，死在这里，然后再被后人所发现，思考？继续破解谜团？很好玩吧，一次又一次重复下去，无法结束的迷幻与灾厄，终究会被谁结束呢？
呵呵，这个人会是谁呢？
“好了，沉默的哑剧就到这里结束吧，接下去才是正真的结局呢。”
没听错吗？那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我的耳边回荡，错觉？还是说是……
“别呆了，最后的演员已经到场了，悬疑剧也好悲剧也罢，谱写结局的可是我哦。”
“玖……月？”
“除了我还有谁，赶快看看吧，谁来了。”
目光从伤痕累累的玖月身上挪开，向笼子外四处张望寻找人影，却赫然发现身着樱红色长袍的辉夜向着我们缓缓走来。
“啊……是辉夜。”
“……枫小姐，玖月先生……你们受苦了，晚上好。”
没有错，站在我们面前的，正是美丽的女神辉夜。
现在用女神这个词语来形容她一点都没错，也不会后悔。因为穿着唯美衣衫的她就像是来自月亮的女神，降临在此对着我们露出伤感的表情。无论是欢乐还是悲伤，与辉夜的美丽脸庞都是那么地契合，尽管深陷此处的我仍然会止不住视线久久无法挪开。
“嗯……辉夜小姐吗，两日不见呢……不，应该说是一日不见才对吧，怎么样？准备看我最后一眼，然后目送我离去吧。”
“……玖月先生。”
“不过也好，辉夜小姐来聆听下我最后的遗言如何？”
“玖月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才不会……才不会死呢！”
“嘛……安静下来听我说完吧，其实我的遗言有点长呢，而且还很无趣呢，因为首先说的就是辉夜小姐的父亲，也是当年的那个外来者……”
辉夜小姐的亲生父亲。
被村子人视为诅咒的银色狼人。
即便是他人死后，他的名字还要被无数的刀刃划过，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怨恨。
非常凄惨，但是却也不难想到其原因。
外来的怪物杀死了村子里无辜的人们，自然会被怨恨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便他已经被村民们处死多年，那种看到外来者就畏惧并且歧视的态度恐怕无论多久都无法轻易被改变吧。
“本来我问过那大伯之后不太确信，但是昨夜我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一块墓碑，然后亲眼看到了辉夜小姐父亲的名字，这可让我大吃一惊呢。”
“咦？辉月小姐父亲的名字很奇怪吗？”
“呵呵，不止是奇怪哦，应该是匪夷所思才对，真是绝妙的吻合啊，我也因此确定了十八年前那场事件的真相哦。”
玖月笑着，带着好似能看破一切的微笑，对着我说道。
——“零夜。”
简短，而让我无法忘却的名字。
姓氏——零．
猎杀的十二家。
其中之一，流浪的猎杀者。
恐怕，也是零梦的族人吧。
零梦。
那个让玖月无法释怀的名字，虽然我没有见过本人，但是我知道，她对于玖月而言是最重要的人，这个早已不在世界的人，我是无法代替她，也无法改变玖月对她的思念。
现在这里的这个零夜，会不会勾起玖月的回忆呢。
希望不要，也希望……他能永远不要想起。
毕竟每次说起她的名字时，玖月总会露出一副寂寞的表情，感觉好像一下子来开了很多距离……
“枫？怎么了？”
“呃！没事没事！我有在听！”
“嘛……没事就好，现在你再把之前的所有线索全部联系一下，然后再仔细想想吧，枫。”
思绪拉回现实。
首先是十八年前的惨剧。
结果是辉夜的父亲零夜被处死。
但是他却并不是那银色的狼人。
如果他的名字真的就是零夜的话……
银发。
那根本不是什么狼人的毛色，而是签订契约后所支付的代价啊。
和玖月一样的银发，暗淡无光。
并不是他本人想要染成银发，也不是天生就是银发。
无奈的代价。
结果，被错认为是银色的狼人。
仔细想想也能够知道，猎杀者怎么可能会是狼人，虽然不能算是完全的“人类”，但是和狼人也不可能相同吧。
还有，一开始为什么会伤痕累累地来到村庄。
很简单，与狼人战斗，被狼人所袭击。
这才是他受伤的原因。
不可以对普通人传达那个世界的真实，这是猎杀者们的规则。
想必零夜也希望在伤好后能够为村子消灭掉狼人，然后再默默地离开吧。
可是。
现实却残忍的背叛了零夜。
不但没有杀死狼人，反而因为狼人被诬陷，最后被无知的村民们处决掉了。
这种悲惨的结局，就发生在了这位孤独的猎杀者身上。
所以，也就是说。
“零夜是被误杀的咯，也就是狼人并不是身为外来者的零夜对吧。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无辜地杀死了，零夜真是太可怜了……”
“呵呵，枫你说对了一半，其实，零夜先生他并不无辜，也不可怜，只能说他是个笨蛋啊，是的，和你一样笨呢。”
“喂喂！不要说着说着就趁机说我笨呀！”
“嘛……我就告诉你另一半的现实吧，当然只是我的推断而已。”
所谓的狼人，其实就在村子内，身为猎杀者的零夜其实早就知道狼人是谁了，玖月这样说道。
“狼人究竟是……”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玖月笑着，用手指指向了此刻在笼子外面的那个她。
银色的长发肆意垂在樱色的长袍上，如泉水般清澈的双眼直直地望着此时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玖月。
她，没有提出异议，也没有摇头。
几乎是默认一般地，笑了。
“不可能！十八年前还没辉夜吧！那时候怎么可能是辉夜……更何况……更何况辉夜十八年来都没有丝毫狼人的行为啊！为什么玖月你说辉夜会是狼人呢！”
“别误解了，枫。我现在说的狼人并不是辉夜小姐，不……与其说不是，不如说是相似吧。”
辉夜小姐，你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狼人吧，玖月一字一句，清晰，没有丝毫含糊地吐露出了他所知道的真相。
虽然我对于这真相非常震惊，但是，我却感到一丝顿悟。
“辉夜小姐，虽然你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但是我猜的没错的话，真正的狼人并不是你的父亲，恰恰相反，从未被怀疑过的人，你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狼人吧。”
辉月。
听说有着和辉夜几乎一样相貌的美丽女性。
当时的她，大概有着与现在的辉夜不相上下的美貌吧，可惜在她生下辉夜后，就随着零夜一起去了那个世界。
永远的，与她的女儿分开了。
至死，也没有把当年的秘密告诉过任何人。
独自带着秘密，默默地伴随她的至爱而去。
也许只是为了，守护他们唯一的女儿。
仅此而已。
“但是……但是为什么零夜当时并不选择带着辉月一起逃跑呢？要是那样的话结局也不会像现在那样悲惨了呀！”
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对着玖月诉说着我的想法，如果说他们逃了，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安心的栖身之所吧。
“枫，我只能说零夜先生比你还要笨，在我看来……是个真正的笨蛋呢……”
“为……什么。”
“很简单，他只是想要守护他的爱人，也就是辉夜小姐的母亲而已。那个笨蛋明明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狼人，也知道村子中发生的惨剧是因何而起，更加知道，当时的辉夜小姐还刚刚出生，他不能为了自己以及她们两个而去冒这个险，更何况——”
玖月收起了他的笑容，大概是因为接下来他所说的话并不能带着笑容来述说吧，接下去的，才是真正的真实。
为什么，会酿成惨剧的理由。
只属于，辉月与零夜，他们两个人的理由。
“更何况，有一些你并不知道的细节，身为猎杀者的零夜先生知道，狼人只有产子后，才不会再因为本性而去伤害无辜，他本来以为只要自己作为替罪羔羊去被无知的村民们处决掉，背负起这个‘银色狼人’的罪名，就能带给你们母女永远的安定，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死后当夜，辉月小姐就随着零夜先生一起去了，唯一被救赎的，只有现在还站在我们面前的辉夜小姐而已。”
是啊，唯一活下来的，只有辉夜而已。
一个为了守护爱的结晶而自愿去死。
一个为了守护爱的誓言而自愿追随。
玖月大概说的并没有错，他们确实……很笨呢……
笨的让我……永远无法忘却他们的选择。
他们的选择即便是错误的，即便是愚蠢的，即便是最不符合常理的……
但是。
却也是……最不会让他们自己后悔的选择吧。
为了这么一个简单，这么一个单纯的理由而双双踏入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理由，怎么能让我不去相信呢。
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这样的真相即便是凄惨的，结局是悲剧的，但是却不会是痛苦的。
对于他们而言，这样的结局，大概才是最美好的吧。
“好了，接下来就是现在的问题了，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现在的‘银色狼人’，就是我眼前的辉夜小姐，没错吧。”
“辉夜……”
虽然不愿意去相信，但是听了玖月的话后我也只能接受这个无奈的现实。
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位美丽绝伦的少女，竟然会是凶残的狼人。
“您说的一点都没错，玖月先生，我确实就是这几天出现的银色狼人，真是一切都瞒不过您的法眼呢。”
“呵呵，说法眼就算了，我只是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来下的判断而已，如果没想错的话，每个月的满月你和你母亲都会有的那个习惯，恐怕也都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吧。”
——每当满月之际她都会独自前往村子附近的女神胡中沐浴，据说在她沐浴之时喧闹的大山会整个安静下来，所有的猛兽猛禽也都会收起嚎叫，默默地为其送上宁静的赞歌。
这恐怕并不是像传说描写的那样美好吧，野兽们只不过是畏惧狼人而不敢发出声响，因为这才是所对应的现实呢。
说到底，那个传说真正能够参考真实性的实在寥寥无几，但是有一件事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他们的爱，绝对没有半分的虚假。
只有这点，我能够保证。
绝对。
“知道了一切真相的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辉夜小姐。”
“不会改变哦，玖月先生你告诉我了这一切后，我更急确信了自己的目的与做法，我可不会因此而退缩，反而该说是您让我更加执着了呢”
“呵呵，让我们成为替罪羔羊而被处死，然后再杀光所有的村民吗？”
“是的，为了……复仇。”
从那美艳的红唇中，吐露出了冷酷的话语。
仿佛就像是要将我们吞噬一般的杀气从辉夜身上传来，我真的不敢想象美丽的辉夜竟然会有着如此强烈的杀意与仇恨心态。
“嘛……复仇啊，真是个不错的理由，而且还借那些人的手把我也顺便带走呢。”
“非常抱歉，玖月先生，虽然我对您的感觉并不坏，但是为了帮我的父母报仇，您必须被他们处死，否则身为猎杀者的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吧。”
“‘毫不犹豫地杀死我吗’，这话说的可真是无情呢，不过你没有说错，我与你的笨蛋父亲不同，不会为了拯救你而牺牲我自己。”
“但是很遗憾，您的命运还是要被那些愚蠢的人处死呢，如果您希望，我也可以像我母亲那样，在你以及这里的所有人死之后，来陪伴你，就像是……那晚那样……”
纤细的玉手悄然伸入笼中，随后轻轻地牵住了玖月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心中突然有种挥之不去的不适感，仿佛有种东西在他们两人之中蔓延，让我不禁想要撕碎那个东西。
“如果玖月先生在那个世界觉得寂寞，就请让我随着您一起去吧，当然是在所有的复仇结束后。”
“啊呀呀……能够让这样的美丽少女来陪我一起去死，那可真是荣幸啊，我刚才差点都要有去自杀的想法了，好险好险。”
但是。
玖月却甩开了辉夜的手，没有丝毫的犹豫。
随后，他举起了他的右手，像以往那样高高地举起，然后用尚未痊愈且伤痕累累 的左手毫不犹豫地伸向右手手心，刹那手心原本的皮肤就像是粘稠的液体一般沾染在了玖月的左手上，然后，从那团漆黑的粘稠中缓缓地抽出了“那个”东西。
漆黑色的长枪，此刻牢牢地握在了玖月的左手中，右手就像是被抽离出了灵魂一般无力地垂下，变成了与长枪相同的黑色，
散发着淡淡地紫色光芒，华丽地金色花纹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枪身上，让那柄早就看了无数次的长枪依旧让我久久无法挪开双眼。
——零·毁。
一柄被冠有起原本主人姓氏名字的武器，其名为毁，其形为枪，而其本质则为混沌。
猎杀者的杀戮利器。
其存在的价值，也只为斩杀一切阻碍在其主人面前的敌人。
仅此而已。
现在，站在玖月面前的敌人，正是这几天与我们朝夕相处的美丽少女，辉夜。
虽然此时我很想阻止他们，但是，玖月在之前就告诫过我。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过来干涉我的做法，否则可是会受伤的哦，无论过程如何，相信我，我一定不会死，我会带着你安全地离开这里并且回到城市，放心吧。’
可是，你让我要……怎么做呢？玖月……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在眼前厮杀吗？还是要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倒下去才能罢手呢？
此时此刻的我，究竟在怎么做呢。
站在两人之中，还是说应该……就这样默默地看下去。
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死，也不希望任何的人受伤。
无论是玖月，还是辉夜。
但是。
玖月却背对着我，说道。
对着我，不是辉夜而是我。
非常坚定地，同时也是安抚我的内心一般轻声说：
“枫，不用为我担心，我不是那种为了什么可以舍弃一切的人，我是自私的，自私到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首要，绝对不会像零夜先生那样为了他人而送死，要说唯一我和他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同样身为猎杀者，以及……绝对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所以说，枫，安心地看着吧。”
“人家才……才没有为你担心呢……”
“嘛……”
握在左手的长枪由左至右轻巧地划了条微妙的弧线，只是这样，就瞬间把这坚固的铁牢瞬间撕开一条口子。
然后，从下到上划了个半圆型的弧线，那遮蔽着月光的铁质顶棚就化成了数段的铁块，再紧接着几下的斩击，这座囚禁了我们两天的铁牢就这样化成了一堆残破的废墟。
如此简单，如此轻易。
如果有必要，玖月从一开始就能逃离。
根本用不了听那些村民们的辱骂与质问，也不需要在刚才与辉夜隔着铁笼对话。
必要性。
如果没有这个，玖月宁可待在牢笼内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概他认为在这里比起在外面还要安全可靠吧。只不过，现在的那种“必要性”已经随着刚才的对话消逝而去，留下的，只有对着最后结局有着的坚定信念的玖月而已。
玖月笑着，用轻松地笑容对着辉夜说道。
“明白了吗？辉夜小姐，我与你的父亲不同，乖乖地待在牢笼里等待处决这种事我可做不来哦。”
“……是吗。”
虽然被眼前的一切给足足吃了一惊，但是辉夜转眼间就收起了诧异的表情，随即恢复到了刚才的冷漠中。
“既然玖月先生无论如何都要阻碍我，那我也只有先把挡在我面前的玖月先生杀死，再肃清掉余下的那些人吧。”
一样地笑着，但是却是带着明确杀意的辉夜嘴角微微上扬，给予了玖月最后的通牒。
“真的不能让开吗，我的复仇对象，只有这里的所有村民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伤害玖月先生您，因为您……并不是我的敌人。”
“‘并不是我的敌人吗’，呵呵，很遗憾，我可不能为了这句话就放弃我的愿望与身份哦，就如你的目的是复仇一样，身为猎杀者的我唯一的目的也就是杀死那些不是人类的东西哦。”
猎杀鬼的专家。
统称猎杀者。
“所以说，如果辉夜小姐一定要杀死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村民的话，那么我也只能阻挡在你的面前，然后守护他们吧。”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在那个世界等待我吧。”
没有希望能够苟且偷生下去。
至始至终辉夜都没有希望能够一个人活下去，她所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她的父母复仇而已。
带着这个想法，辉夜缓缓地脱下了身上的樱红色长袍。
浅粉红中带有一丝紫色韵味的清雅长袍从辉夜那洁白如玉的身上缓缓滑落，刹那间辉夜那宛如艺术品一般的完美身体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与玖月的眼前，那错落有致的洁白身体让即便是同为女生的我都不禁为止赞叹，简直是像陶醉一般地欣赏着她唯美身躯的我忘却了时间，从那美丽的身躯上看不到丝毫的**感觉，能够感受到的，只有那宛如女神一般的气息淡淡散发而已。
然而。
无奈的命运注定诅咒着这美丽的身躯。
洁白的身体瞬间长出了一根根浓密的银色毛发，原本纤细的身躯也因为这变异而变得异常强壮，从手臂到腿部都像是被锻炼地没有一丝赘肉一般，绝佳的战斗身体。
原本清秀美丽的脸庞也因为这而变得异常狰狞，一对锐利无比的巨大獠牙从她的嘴角两边长出，注意到这里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脸已经变得与狼几乎无异，那只在传说中才有的银色狼人此时正屹立在我的面前。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站着，我就能感觉到一股从未感觉到过的压迫感，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瞬间抽走，留给我的只有不断颤动的双腿而已。
这，就是银色的狼人吗。
辉夜的真正形态。
也是，没有隐藏本性，完完全全的怪物。
这样的辉夜并没有主动攻击玖月，而是从那怪物的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玖月先生，最后一次的警告，请我的面前让开……”
“呵呵，即便变成了狼人还没有失去本性吗，看来狼人与人类的后裔可真是完美呢，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改变选择哦。”
轻轻转动长枪的枪柄，让长枪的位置处在最适合斩击与刺击的位置。
望着蓄势待发的玖月，银色的狼人终于也不再发出丝毫的声音，默默地颤动利爪与尖牙，准备与玖月做着殊死的搏斗。
此时的夜，安静地没有一丝鸟鸣。
就连树叶的沙沙声都能清晰地入耳，随着一滴雨露轻轻地落在了水塘中，激起的水花无言地预示着两人的厮杀，两边都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双方。
速度一闪而过，留给我的唯一印象只有彼此卷起的沙土。
利爪与长枪。
尖牙与头脑。
意志对意志。
然而。
两人一触即发的战斗，结束得却异常地快。
短短一瞬就分出了胜负。
非常简单。
鲜红的液体悄然浸没了玖月漆黑的长袍，同时也染红了狼人银色的毛发。
一如既往的笑容挂在身体不断溢出的血液的玖月脸上，凄凉地、无言地、以及，绝对不会后悔地笑着。
“来吧……只是这样是杀不死我的哦……啃咬我的身躯，蚕食我的皮肉，**我的血液……然后，彻彻底底地杀死我……”
“……”
仿佛从地狱的深渊处传来了少女的抽泣。
“怎么了……不是要杀掉我吗？杀掉我啊……然后再把你的仇人全部杀掉……那样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吧……”
“……玖月先生。”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银色的狼人悄悄地变回了裸露着洁白肌肤的辉夜，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玖月在他的胸前不断地抽泣，这样的辉夜不禁让我与之前的怪物无法联系在一起，然而很遗憾，这幅美丽然而却被诅咒着的身躯，才是辉夜最真实的一切。
四溢的鲜血并没有停止，但是被暗红渲染的玖月却没有就此倒下，对于他而言，他必须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所有的事件。
用他最拙劣，最不完美，最惨痛的方式，来勾画出这个最让他不会后悔的结局。
黑色的诡秘长枪渐渐地消失在了玖月的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右手轻轻地抱住了依偎在他怀中的辉夜。
玖月，只是轻柔地抱住她此时柔弱的身躯，在她的耳边缓缓地低语。
“你的父母……一定没有想要你为他们复仇吧。”
双双逝去的两人。
为了守护爱而选择走向焚身的烈焰的他。
为了捍卫爱而选择自愿伴随他离去的她。
或许他们的选择是错误的，又或许他们的决定是愚蠢的，所能带来的结果也是凄惨的。
但是。
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以我这个旁观者的想法来肯定它。
辉月与零夜。
他们一定不会为了守护他们女儿而后悔。
即便与女儿身处两地，阴阳相隔，也绝对不会希望他们的女儿为了他们而再次堕入深渊吧。
宛如他们过去那样。
“看到你这样为了他们而杀死别人，他们……可不会高兴呢……能看到你安心地活下去，无忧无虑地在这个世界上安逸生活，大概……那才是他们现在在那个世界……最想看到的画面吧……”
“……玖月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不停地在玖月怀中哭着道歉，不知道这样的辉夜究竟有没有明白玖月的话呢，或许说从玖月一开始推算出当年的真相后，他就知道了事件的原因，以及辉夜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会好不抵抗。
为什么会没有辩解。
全都是为了守护他爱人的零夜先生，大概现在也在那个世界与辉月小姐一起看着现在发生的事吧。
不知道，他们看到这一幕后，会不会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脸呢？
不过，一切的缘由都被解开后，留给玖月最后的使命也就确定了。
如往常一样，我，十六夜枫，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神圣而廉价的仪式。
仅此而已。
玖月。
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辉夜，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出了那听了一万次也不会觉得无趣的台词。
——“辉夜，汝真正的愿望是什么？”
“……玖月先生，我……”
辉夜缓缓地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玖月虚弱，但是却依旧坚定的双眼，颤抖地回答道：
“……我，只是想要像普通人类那样平静地生活下去。”
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她自己最真实的愿望，几乎哭泣着，渴求着把愿望传达给了玖月，明确了目的后，玖月最后所要做的事也只有一件。
“好吧，就让吾辈来实现汝的愿望吧……”
被染红的左手手指轻轻地拭去辉夜的泪水，然后玖月憔悴的身躯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地倒了下去。
无力地，宛如时间算准了一般地倒了下去。
“玖月！”
“玖月先生！”
此时的夜空中，回荡的只有我与辉夜焦急的呼喊，但是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结局，已经被玖月给谱写完毕。
一切的一切，在今夜都已结束。
明天。
早晨应该会放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