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打落在水洼，形成一个个皇冠。
我踏过水洼中高露出来可以落脚的沥青路面，来到了一栋高楼下。
“哦，我知道哦。”
听见“456”这三个数字，司空见惯的前台人员给我说了这人所在的办公室。
“喂，天澄，你真的相信那些人吗？”
乘坐电梯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法哀在我的脑海中问。
她在担心什么吧。
我们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熟悉，这几天下来好像也招惹了不少人。
但我想起了妹妹。
妹妹在这里，我允诺过要和她一起来读书，如果她独自离开原本居住的城市，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读书，那一个人的样子，也怪寂寞的。
“何况在外面，我好像什么都干不了，高中失去的最后一年也不可能重新再来。走下去吧，这是唯一值得一试的方法。”
她没有回答。她的心思我一向琢磨不透。不过有些话，我一定要说出口。
“还有，法哀，你这家伙别这样叫我。”
♂×♀
“这里有人吗。”
进入前台人员所说的办公室，里面全是堆积得高到能触碰天花板的玩具熊大山。玩具熊全是手肘高的小熊，但唯独有一只三米高的大熊，“坐”在了大山的顶端。
前台小姐姐，这哪是办公室，连办公桌都没有，这是儿童游乐中心吧。
“哇嘎，哇嘎嘎！入侵者报上名来！”
突然顶上那只三米高的大熊发出了尖亮一声，把我吓一跳。
“不说？那，乖乖受死吧！”
视线一晃，我的脸被什么东西砸上了，伸手一抓，是一只玩具小熊。
“后面有人。”
对于法哀的提醒我自然心领神会。
咻，又一只玩具熊飞了下来，我单手接下了。
这次看清楚了，小熊砸下来的刹那，那只大熊背后闪过一抹细嫩手臂挥动所留下的残影。
“谁在哪里？”
我朝上面大喊。
“大熊”发出嘿嘻嘻的女孩子笑声，宛如银铃般清脆。不一会，一个纤幼的身影从大熊背后现了身。
是一个萝莉。
她跳下来，浅粉色的泡泡裙膨开飞扬，大腿勒着的纯白色长筒袜往巴掌大小的红皮鞋里延入。
她在毛熊山上跳呀跳，欢快地蹦跳到我身前，胸前的两团大白兔，景象如两片荷叶上各汇聚了一片小水洼，清风掠过，摇水盈盈。
噢噢噢，这胸能闷死人！
但、但看上去，她不过十二三岁吧？
可爱得简直要犯……
“小澈已经告诉了我你的情况。同学，过来吧。”
“等等。”
我喊住了她。
“你是谁？我是来找一个叫456的人。”
“呀呼呼，那就是我呀！”
嬉笑一声后，456转了身，鬓角两束较长的编织发束绕过脑后，束起并盖住了长发。
“我叫诗公主，小澄的话，小澄叫我诗就可以。别看我这样，我，可，也，是，教，授、哟！比小澈的闷骚导师小葵要高一个级别呢。”
萝莉教授这般说后，带领我离开堆满玩偶的厅室，进入旁边一个小茶室。
环顾一圈，小茶室里有一张红木方桌，旁边摆有两支木椅，边上墙面倚着一扇博古架，上头满架子茶饼。
由于情况陌生，我只好恭敬地坐着。
诗端着泡好的茶给我倒上。我往杯子里瞧，茶汤色金亮，一股桂花香味飘到了鼻尖，是上等的黄金桂。
不知道为什么，诗在我手边又放了一杯茶，方木桌上一共有三杯茶。
“那茶，是不是多了？”
“多？”
她小嘴凑近了杯子，若无其事地吹着茶水的热气。
“她不喝吗？”
“！”
我心头一颤。
“小澈都跟我说了，小澄也不必要隐瞒了吧？嗯哼哼，那照片上女孩子样貌的小澄也蛮可爱呀~令我怦、然、心、动、了~”
“诶、啊……不是……不是我……”
我满脸发了烫，热火一直烧到耳根。
那臭丫头！
“虽然我还想跟小澄聊聊家常，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证明一下小澈说的是不是真的。”
诗放下茶杯抬头，脸色忽地暗了。
一股不可言明的压力从这具幼小的身躯散出。霎时，我身体好沉，双腿发麻。
“这人有好强的威压！”
当意识到法哀这般说道的时候，我连说话也忘记了。
“把头靠过来。”
“呃？”
“小澄，把头靠过来。”
“……不，那个……”
我脖子动不了，前胸后背好像都给石头压着，连简单的起伏都变得难以完成。
“那，只好我自己来啰？”
萝莉轻喃一声后，往我这边起身，手按上了我额头。她的手小巧，柔嫩，还十分炽热，像一团人形的火焰。
我脑袋被抓得牢牢，半丁点儿也无法动弹，她朝我看来的一对眸子越发深邃，对上眼的我仿佛要被吸进去。
“就这样，嘿——咻！”
“哇啊！”
我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法哀的哀嚎便从耳边响起。那家伙不知何故出来了外面，躺在了地板上。
……不对。
是诗把法哀从我体内扯了出来。
这人，有点厉害。
“原来如此，嗯哼哼~是妖灵。”
诗搓搓小手，坐回了椅子上，举起茶杯浅抿起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简洁优雅。
与此相对，法哀倒是抱着脑袋，望向诗的目光一半怨念，一边害怕。
“不仅如此，你还是挺厉害的妖灵吧？会利用自己元气的属性吧？”诗朝法哀露出灿烂的笑。“元气的修炼至多就三个部分：操控元气是第一关；通悟元气的属性是第二关；将元气具有的能力开发成各项能力，则是第三关。”
诗轻轻地说。
“呵呵，像三关都通过了的妖灵，大陆上可是十分罕见的存在。你呀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法哀受了这种侮辱，自然不高兴了，忽地朝诗冲上去，像对待前几天的荆棘泥鳅那样，也想把身材幼小的诗抓住。
可她对上了的眼眸的瞬间，整个人松懈下来，身体趔趄几步，活像只碰见了猫的耗子，匆忙溜回了我身后。
我后背上传来一阵刺痛。
我不回头也知道，法哀在抓着我衣服。她的指甲不经意间刺入了我的肉。
好热。
“澄澄澄、澄，这人的杀气！”
她贴上我后背，呢喃着什么。我第一次见上露出这种仪态的她。
法哀虽然一直调戏着我，言语极为轻佻，但以人的姿态现身的她，动作却是轻柔、端淑，眼眸时常有一股屈强的傲气，令人联想到冬日的梅花。
“小澄呀，被妖灵给附身了，小澄一定很困惑吧？身体被霸占，这个肆意妄为的妖灵是不是有点坏心眼呢~”
椅子上的诗泰然自若地继续跟我讲，把刚才法哀袭击的举动视为空气。
“有点……吧。”
可以的话，我很想摆脱她啊。
被附身什么的。
会变成女孩子什么的……
“那么我来，解决小澄同学的烦恼吧。”
教授的声音刚落，我余光中闪过一抹粉色残影。对面木椅上的她消失了，她的茶杯“嘭”的一声留在桌上。
“哇噫！……啊！”
身后传来法哀的哀嚎。
诗不知何时出现了后面，把法哀压在地板，跨坐在她腹部。法哀被诗掐住脖子，双手也齐齐被扼住。尽管诗的体形要比法哀小一些，却有足够的力气把法哀压得挺不起来。
“呜呜……啊、啊——”
地板上两个女生贴在了一起。
我原以为法哀的胸够大，可萝莉教授胸脯上的两团肥乳却也不输分毫，兔子们互相糅合挤压，搏斗得很凶。
“唔……放开、放开！咳、呜噫……呜啊——啊……”
“嗯哼哼，很久都没有接过驱逐妖灵的工作了，今天就久违来一次吧。小妖灵，你要不要成为玩偶山上的一具小熊玩偶啊？”
注视着痛苦挣扎的法哀，诗的眸子深处顿时杀气大放，之前那个可爱、糯软的萝莉消失了。
“小澄如果觉得困扰我可以帮你解决掉她。不要有心理负担，妖灵这东西，想怎么对待都可以。”
诗将掐住法哀喉咙的手举高，尖锐的指甲犹如刀刃。
“妖灵可是很有趣的存在。给我嘛我嘛给我嘛给我嘛……恩，为什么？”
诗停下动作，望向我。
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
我要这样做？
没有缘由吗？
确实，说不出自己要这么做的理由。
法哀完全不讨喜，她整天傻澄傻澄的叫，我真的想堵上她的嘴。
她有时嘴皮子厉害，爱折磨我，更多的时候则是一副高冷的脸，并不在乎我。
没有缘由吗？确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她嘛！
自从楚庭的小租房出来以后，法哀一直陪着我。荆棘泥鳅的袭击，一起走进楠月大学，被卷入偏分胖与志强兄之间的打架，在厕所里头彼此的身体互相贴合的瞬间……
现在，看见地板上的法哀，莫名有点纠结。
没有理由吗？
“总觉得，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陪在身边，也不错。”
我沉默了一会，选择了这个回答。
这种忠于欲望的理由，在此刻说出口不免显得憋足，内心却充盈着一股脱于秩序而产生的舒服爽快。
似乎觉得无聊，诗搁了一句那随你啰，便放开法哀坐回椅子去，若无其事继续饮茶。
我搂起法哀，她像是受到委屈，抿着嘴，眼珠子水汪汪，生气而又不甘心着。
正当我拭去她眼眶边的水，她拍开我的手，生着小气，抱怨地说：
“傻澄！色眯眯的白痴澄！森林里刨树根吃的野猪也比你可爱多了！笨蛋！不该这样嘛……”
她说完，钻在了我怀里擦眼泪。
唉，啊。
看样子我又被她嫌弃了。
之后，入学方面诗和我交流了一下。
这所大学的招新，只通过教授、副教授向学校推荐的方式进行，没有公开的入读申请渠道，不像普通大学可以自由投档。
教授解释，这里因为承担着要给国家输送可以与自然灾害对抗的人员，因此新生的选拔会无比严格、谨慎，以及要求具有一定“背景”。
这点而言，光凭自己一手就把我推举进了这所学校的妹妹，她的能力……心澈身上的秘密，让我陷入迷雾一般捉摸不透。
“诶嘿嘿。那，接下来我们谈一点关于小澄入学详细的事项喽。”
法哀对诗还有点顾忌，溜出了茶室，自诗抛下“那随便你啰”这话，仿佛对法哀失去了兴趣，没再提起这话题。
不过我觉得，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在意法哀。
“我可以当小澄的导师，不过有一点小澄答应，我希望小澄以女生的身份入学。”
“女、女生的身份入学？！”
我刚抿下的茶几乎喷出。
方桌对面，诗轻举茶杯，朝水面吹了一口气。
“小澄的身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我认为这样处理比较稳当。设想一下，小澄一不小心在大庭广众之下变成女生，被所有人看到，这不仅暴露秘密，还会对小澄的人际关系造成一定冲击吧？”
“但、但是……”
哪！里！不！对！
“当然，我要求的假扮身份，只需要在‘校区’的里进行。小澄应该知道，外面所有地方都是我们大学的地盘吧？这城市一般的学校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校区，另一边是杂区。”
诗的视线透过茶杯与杯盖之间，瞄了我一眼。
“听，别人介绍时讲过……”
被她之前的话所震撼了我的，弱声地回答。
要我假扮女生什么的……
“知道就好说了，我只要求小澄在校区的范围里扮成女生，其它地方随便你，之外就没有其它要求了。”
“即使这样难度还是超级大啊！”
绝对有问题！！
试一下这么想，我穿上女装扮成女生，坐在教室里头安安静静地听讲师授课，在食堂里头挤在几十个陌生人之中吃饭，这情形大有说不出口的诡异！
“说起来，前几天比赛中，小澄当众羞辱了学生会的会长吧？”
“……足球场那次吗？那个不是啦，那次是意外。”
“嗯哼哼，羞辱也好，意外也好，都不是重点。”
诗抿了一下嘴，似乎竭力抑压着嘴边的笑。
“不知小澄听说过没有，小婷有一个连她本人都不知道存在的粉丝团，上一次发生了那种事，不少人应该记下了你的样貌。如果小澄以男身入学，恐怕连第一天都撑不住哦？”
这里水这么深？！
“不行，这还是不能作为女装入学的理由……”
“要是他们知道小澄不仅是猥亵犯，而且还能变成女生的话，那一定会对你做一些奇怪的事吧？呀呼呼，连我也点期~待~呢！”
诗放下茶杯，拍着小手，脑袋歪一边坏笑。
你这堂堂正正的教授期待啥呀……
“我也了解到小澄身上的情况，那这样子吧，只要小澄服从安排，我会从导师联名下的助学基金会划出一笔助学金垫付小澄四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小澄尽管放心吧，我对小澄的兴趣比较大，小澄跟着我是最好的选择。”
“但，但怎么说，假扮女生……”
“理由应该足够了吧？遮掩身上的秘密，保住自己的性命，以及有个愉快的四年校园生活，理由不充分咩？就决定这么办吧！”
“喂、喂！”
“更、何、况~我觉得女装的小澄也蛮、可、爱、呀！我捏~”
“嘛耶……”
真的假呀……
不顾旁边捏着我脸颊玩的萝莉教授，此刻，这些都无关紧要。我内心早已陷入冰点，脑袋开始了漫长而没有意义的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