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医院后，在一个快餐便利店外头找到了妹妹她们。
有点意外的是，二女坐在长板椅上，离远看像在聊天，我走进后，妹妹正从手上的纸盒里勺起一匙白色粘稠物伸进赢爱的嘴。
赢爱吞咽下了。
“心澈姐姐……冰淇淋好吃。”
我跟赢爱生活的这些天，没见过她会今天这般和别人轻松地相处，看来我妹妹很有社交天赋？丫头自己也提过，大学里她认识的人蛮多的。
妹妹发现了我，在赢爱自顾自尝着冰淇淋的时候溜来了我这里。
“哥，知道吗，可千万别让小爱妹妹发现你的男性身份。”
妹妹的悄悄话我一时理解不了，妹妹就解释：
“刚才去便利店买东西解馋的时候，小爱妹妹把店员小哥揍了，店员和只是她擦身而过，然后回头瞄了她一眼而已！后来碰到了几个男性行人都是这样子。我问了诗姐姐，诗回消息说赢爱有轻度的男性恐惧症。”
男性，恐惧症？
唔？我还真不知道她身上有这回事。
在大学的时候，课余时间她几乎不出宿舍，本人似乎不怎么喜欢一切的户外活动。之外的时间又是整天粘在我身边，没怎么看见过她和其他男生在一起。
（明明我也是男生吖！）
但我想起我刚进宿舍的遭遇，她有这症状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这样也不合理，那时候，我是以女性的身份出现的啊。
“嘿，哥，想什么呢。”
“啊，不，你说。”
“听着，只要你真实的身份不暴露，她其实还蛮喜欢你的，我总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为什么啊，难不成是我帅？……但我在她面前扮演的是女生啊，难不成她喜欢上了我这个女人？”
“哥记得有对她做过什么吗？”
“没有。”
“真的？真的真的？”
我话刚落，妹妹就眯起眼睛，眼光冰冰凉凉。
喂，丫头，这么不信任我吗！不许这样看着你哥！
另一边我自己也十分疑惑，也没想起自己干了啥，顺便就把宿舍里和赢爱的一些特殊情况给丫头交代了一遍。
“大概你身为女生，却有一股可靠的感觉？男生魅力的无意识泄露？”
“事先说明，她没有发现我的身份。”
这些月的生活我一直伪装得超级完美，生活大部分的细节处理得无可挑剔，能跟宿舍楼的众女生谈笑风生。
等等，这样也不对，我好像在别的路越走越偏了……
回头！快回头！
“尽管换上女生的衣服，哥的举手投足间还是满满的男孩子味呢~当然，我觉得哥这样可也帅啦，这一点你从以前开始就没有变过。”
“她不是讨厌男人吗？如果被察觉了我身上的男子气概，很快就会发觉我的真身了吧。”
“什么‘男子气概’？呃？哥你在自夸吗？哥你真是……”
妹妹投来失望的眼神，没好气地讲：
“总之，对于男人赢妹妹很警惕，我猜吧，她还没发现你的身份，大概只是把你身上的粗鲁气质与女生的印象相结合在一起，当成了英姿飒爽的大姐头。”
“回想起来，她遇事情没一点自己的意见，大部分事情的尾巴都是我处理。”
现在一想到大学要读四年，压力突然好大。
“你们，在那聊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我回头，赢爱在后面站着。
她手上的草莓味雪糕摔落下来，在她套着凉鞋的苍白脚趾上化成了红水。
♂×♀
“你们，在聊什么？”
“没、没什么。”
“安琪在挠脑袋，安琪为什么要说谎呢？”
“不，只是正常交流。”
“骗人！赢爱看得出来！安琪为什么要一副这样的脸？一副好像很困扰的样子。”
“是么……”
面对语气冷沉的赢爱，我原本想要扯点什么过去，也一时没了主意。
“安琪在警惕着赢爱。”
她凝视着我，双眸射出冷幽的光。这一副认真的脸孔，是从她身上很少见到的表情，我一时间被堵得忘记了说话。
“看样子，我们得快回去了。”
妹妹打着诨，插嘴说。
“嗨！都看——”
丫头端起手机在我们面前挥舞，她手机所显示的新闻页面上，气象台发布了IV级自然灾害应急响应。
IV级应急响应，意味着沿海地区发现了海兽的迹象，未来的24小时里可能会遭到袭击。
天色暗了下来，远处的云层在上下翻腾，四周起了风，路边的假槟榔树不断在晃，沙沙作响。
“这附近就是海，万一海兽上岸了就麻烦了！哥，这边，快。”
心澈自然地牵起赢爱，也不管我了似的，不由分说地往车站的方向跑。我刚去跟她们，身后像有东西磕撞了下，传来衣服与地面摩擦似的沙沙声响。
转头望，行人道空荡荡的。
这时心里起了担忧，我往先跑的她们追上去。
上了高速列车，心澈把脸贴在窗上往外面瞧。这一车厢没几个人，还不是人流高峰。
“国庆过后，回去要准备庙会的事情了，得好好珍惜这个黄金周呢~”
妹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溢出泪水的哈欠，旁边的赢爱挨着她胳膊大概睡去了。
“庙会？”
“对，庙会。”
心澈转回头，上下抛着一听刚买的樱桃味可乐。
“沿海一带的城市为了祈祷平安，每年在举办庙会上都会使劲花钱，下足功夫做节目，楠月大学一直是庙会的承办方。哥没去过不知道，庙会上好玩的可多了，今年校方允许学生在庙会上摆摊子，看来上面的人也不总是那么严肃嘛。”
“都是流传下来的迷信啊，现在连大海外面究竟是什么都没有人清楚，庙会随便应付得了。”
“哥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花钱真能消灾。啊，哥，你看——
丫头盯向窗外，脸上略带惊讶。
我也扭头去看，列车正好驶上一片高地，这边的角度恰好能望见大海。在离海滩相距数十米的岸上，有一条点缀着红光的灰色粗线。
我眯了眯眼睛，那粗线是一堵墙，墙的顶上安装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警示灯。
“政府为了阻止一些不好的东西上岸，在海边筑了一堵墙，这虽然不能阻止大的海兽闯入，但在阻挡一些小的东西上效果还是挺显著的。”
我边听着妹妹讲，视线边往外拨。浅滩附近，水色暗蓝一片，海面往远处伸展，便接入黑暗里头，天空与大海犹如连接起来，两片黑幕互相融成一体。
我好久都没看过大海了。
海岸一直被封锁，海洋不过是新闻、课本和四年一更新的《黑海图鉴》里头才会出现的影像。
崩——
妹妹的罐装可乐乍然掉了地上。
车厢内黑了一下，列车不停在摇晃，吊环拉手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
“天澄，有邪气袭近！”
今天以来法哀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我正想问她咋啦，她立马吐了声：“小心，有东西往这里来。”
“你说啥往这里来？”
“完了，要撞上了！趴下！”
她还没把话说完，车厢前面传来多下巨响，我整个人霎时不受控制的撞上对面的椅子。
车厢晃得很烈，底部不断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我倒在地板上，隐约嗅到了一丝好闻的气味，似是陈旧的檀香木。
“喂，天澄，别睡！喂！你这人啊，吃饱了躺在田里的老黄牛也要比你警醒！”
不知过去多久，嘈杂声消失了，但某人喧噪的话声开始在耳边回响。
我起来半个身子，车厢的照明灯全熄了，往窗外仰窥，列车似乎已经停下，天色暗蒙蒙一片，不像白天。
“丫头……”
我喊到一半，发现心澈不在，环顾一圈，车厢内静嘤嘤的不见一人。
“天澄，赶快出去。”
体内的法哀催促着我。
“快点！这里我有种危险的感觉。”
“怎么？”
“有东西往这里过来！”
嘟嘟嘟——
车厢顶部忽然传来一连串滴答滴答的动静，听上去像铁棍往铁板上击打，急促且有节凑。
不一会，那东西由远而近，快是要打到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