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职业面面观》吗？”
没错，就是先前收到那个奇怪的讯息。虽然苏盈说没什么问题，也让我不要再去管这件事情，但是我心底里依然觉得有什么蹊跷。
硬要说“蹊跷”的话也显得奇怪，应该说是一种“违和感”才对。
也可能只是我的杞人忧天罢了。
“《职业面面观》？我知道的喔，东方养生电视台的节目呗。”没想到万由里竟然非常顺畅地说上来了。
“东方养生……有点印象诶。”我努力在脑中回想这四个字。
“东方养生电视台，我们都叫它养老台。播出的节目几乎都是面向中老年人的，是一个比较小众的电视台了。”
万由里抄着手，摆出了一副专家的样子。
“《职业面面观》就是其中的一档节目啦，大概内容就是邀请各行各业中的普通人和主持人聊天……什么的吧？”
“你知道的还真是清楚呢……”
“哼哼，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的是呢。不光是这些基本信息，还有栏目的导演、主持人、播出时间、甚至广告价位，我都知道的喔！”万由里双手叉腰。“刚出道的时候，我可是跟着师哥在那个破电视台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呢……”
“等一下！你刚才说播出时间？”
“……每周六晚七点四十。怎么了吗？莫非你很期待这个节目？”
“……周六晚七点四十！这和《无爆点》几乎是一样的……！”
万由里的声音已经有点模糊了，在我记忆的暗河中，所有的事情在极速地串联着。
【播出时间相同的两档节目】
【莫名其妙宣称我“违约”短信】
【苏盈意欲让我远离这件事情的态度】
【苏盈含糊其辞的话语，难过的神色】
我开始变得有点头绪了，如果继续深入思考的话——
【苏盈含糊其辞的话语，难过的神色】开始的时间……大概是在万由里给她打过电话之后。她态度的转变难道和万由里的那一通电话有关系吗？
电话的内容是【我被选为“无爆点”节目的嘉宾】。
这件事情为什么会让她变成那个样子呢？我被选为节目组的嘉宾，她应该高兴才是啊……不对，那天她的反应不可谓之不高兴，但是在高兴之中却依然掺有其他的情绪——
不行，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但是我还是想不出来。
“喂、喂！你怎么了啊！”
万由里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晃动。我如梦方醒。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魔怔了啊？”
“不……我感觉我的经纪人在对我隐瞒一些事情。”我懊恼地低下头。
“那个苏小姐，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嗯。”
“也就是说，刚才你在根据一些线索推测她在对你隐瞒的内容喽？”万由里推测道。“你向我打听《职业面面观》和东方养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万由里这家伙的脑子转的可真快。
“……对的。”
“什么嘛，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告诉我好了！我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万由里一拍胸脯。
“这个……有点……”
“哎呀，说出来的话还能顺便帮你理清一遍思路呢。”少女拍拍我。“而且，这会让你稍微放松一点的。”
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少女，我叹了口气。
原本想独自解决的想法还是被追求答案的迫切之心压倒了，把这件事情告诉万由里吧……她对于我来说也是值得信赖的人啊。
我自然而然地对她讲起了我收到的短信，讲起来苏盈的异常，说起了我初步的一些推测。
“嗯——原来如此。”万由里查看着那条奇怪的信息，然后她稍微叹了口气。“这条短信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电视台问一问？”
“因为今天就是最终话了，我不想在我工作的过程中受到干扰。”
“也是呢，破坏了心情的话就没办法好好演出了……所以你现在才准备深究这件事情啊。”万由里点了点头。
“那现在要打电话过去吗？”
万由里摇了摇头：“不、不需要。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什么办法？我现在可是没头没脑的。”
万由里邪魅一笑，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对比着我的通讯录一个键一个键地输入了……苏盈的手机号。
“你准备给苏盈打电话？”
要直接质问苏盈，这行的通吗？
“这个时候就要运用到我高超的谈话技巧了。”万由里骄傲地昂起头。“对了，你可千万不要出声哦！”
知道啦，我不会出声的。
万由里点击了通话键，我赶紧屏住了呼吸。
忙音响了一声以后电话就被接起来了，出乎意料地迅速啊。
“喂，请问你是？”苏盈稍有点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小姐，我是万由里，万由里炽夏。请问你还有印象吗？”
我吃了一惊，万由里的声音完全没有了先前待人接物时惯有的随和，她的话语仿佛一把凌厉的尖刀，紧绷的语气不留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啊……万由里小姐。”苏盈的声音并不显得吃惊。“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东方养生给我们来电话了，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吧？”万由里的声音带着相当的重量。“你不准备给我们个解释？”
……这家伙在虚张声势。
万由里看来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套出情报来。但是这样做也有相当的风险，因为万由里是在“我什么都知道”的前提下进行质问的。如果她说出和事实稍有不符的地方，那就算是在苏盈面前彻底暴露了。
“是吗……东方养生已经给你打电话了啊。”苏盈叹了口气。
“你隐藏的挺周密的嘛，我看B兄也还是不知道的样子。”万由里避实就虚，把话题转移到了已知的部分。
“我确实没有把事情告诉他，也麻烦你不要向他透露……”电话那边僵了一下，过了一会，苏盈坚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万由里小姐，请安排他照常参加《无爆点》这个节目，东方养生那边我会自己说服他们的。”
果然这其中包含着什么关系……苏盈。你到底一个人在做什么事情啊……
“当初我和你通电话的时候，你可没说还有东方养生的这件事情啊。”万由里再度进行试探。
“这……这是我的疏忽。你知道的，《职业面面观》和《无爆点》的影响力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是他的经纪人，对于我来说，即使做出违约这样的行为，我也想要把他推向更高的地方。”
“违约？那违约方难道就不会追究吗？”
“没关系的，我给《职业面面观》商议的时候，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商议的。他们追究不到阿七的责任的。”
“追究不到B兄的责任，但是你怎么办？”
“我也就只是会被公司……警告一下了事啦。”
“和电视台擅自违约的代价不可能只是被警告一下就了事的，你不要骗我。”
没错，就算是我也明白的。单方面和电视台毁约，这是关系到整个事务所声誉的事情……警告是不可能的。向最好的方面想，苏盈也会失去现在手头负责的大部分艺人资源……严重来说，免职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话说到现在，我大概已经摸到一些头绪了。
——时间可以追溯到《剑高》刚开机时我们的那次见面。
在我家的那个时候苏盈跟我谈起了综艺节目的事情。当时我嫌麻烦，含糊其辞地推掉了这个话题，但是从那时起，苏盈大概就开始帮我联络电视台和栏目组了吧？
以苏盈的人脉，自然不会安排到比较好的栏目组。最后谈妥的大概就是那一档，只有中老年人才会看的东方养生《职业面面观》。
苏盈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因为那个时候《剑高》刚刚开机，所以她就想要找一个更为合适的时间再告诉我这件事情。
但是后来，万由里推荐我和京名扬去参加了《无爆点》……
正如苏盈所说，《无爆点》的影响力不知道比《职业面面观》高到哪里去了。如果要从中做出选择的话，无论是谁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无爆点》的吧……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于我的演艺生涯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所以苏盈在即使已经和另一方商议好的前提下，依然接受了万由里的推荐。
即使这个决定对于苏盈自己来说是毁灭性的吗……
恐怕在那个时候，苏盈认为凭借自己还是能够解决东方养生的事情吧……适当做些措施的话，比如说再推荐一些其他艺人之类的话，应该还是可以补救的。
从现在来看，这些补救措施看来是失败了啊……
……苏盈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的内心如同被虫子蚕食，胸口灼热地几乎要燃烧起来。在我的脑子转动起来之前，我的手已经把万由里的电话抢了过来。
“……你到底在搞些什么啊！”
我的声音因为焦躁而变得更有攻击性。
“诶、诶？阿七？”苏盈吃惊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啊！”
“啊？我这不是……”
“你以为我会开心吗？我完全不想参加什么综艺节目，也不想在镜头前面被曝光。对于我来说参加什么节目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你就为了这样一件根本无所谓的事情甘愿去求人？去冒险？去把自己的工作和前途赌上？”
“我一点也不开心啊。你听着，看到你做这些我一点都不开心。你把这件事情瞒着我，想让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去参加那个什么垃圾节目，然后看着我扶摇直上？你牺牲自己，想当无名英雄吗？”
“我知道的，无名英雄这种角色……不就是看着因为自己默默努力而变得美好的某样东西，自己从而获得满足感吗？我知道的！但是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变的更加美好的。我就是一个没什么本事。没什么进取心的人，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改变的。所以……放弃吧。”
我沉吟片刻，竭力地稳定着自己翻滚的情绪。现在想想，苏盈似乎有好几次都差点把这件事情说出口了……她有好几次在我面前欲言又止，在电话中强颜欢笑，想要倾诉一切的想法占据了她的整个头脑。但是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祝贺你”。
她是多么孤单，多么害怕啊……想说的东西无从开口，要做的事情阻力重重。这些重大的压力压在她身上，但她只是一个23岁的小姑娘啊……
……想到这里，我刚才的那些苛责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一些呢？
我是被她拯救的，所以我一定会去保护她。
“苏盈。”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电话那头没什么声音，过了好一会。苏盈压抑着感情，故作镇定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嗯？你刚才啰啰嗦嗦地、说了些什么啊？你只需要听我和公司的指示就好了啊，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准备综艺节目的录制，别的你就不要瞎管了——”
“苏盈，已经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随着这句话的落地，电话那头传来了啜泣的声音。这个微小的声音逐渐放大，最后她终于哭出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