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啊，你怎么能随便进来啊！你想干什么，喂！”
万由里不顾工作人员的惊叫，她猛地推开了演播室的门，一下子冲了进去。
“这疯婆子到底想要干嘛？”
“不，我想她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应该是本能吧，毕竟这两个人平时关系那么好，不筱甜出了什么状况想要去看看也很正常。还有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我心里也很着急啊。
万由里冲进去的时候没受到什么阻拦，因为演播室内已经乱了。后台的工作人员全部停下手头的工作，茫然无措地站了起来，而艺人们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好死不死的，快给我让开啊！”万由里气的直骂街。趁着她在室内行动不便，我赶紧一把抓住了她。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你放开我！”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搀扶着不筱甜的弥仔从录制厅走了出来。万由里一下子挣脱了我的手臂，她似乎想要拉住不筱甜的手，但是却在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悬着的手停在了半空，放下的时候有些神经质的痉挛。
她明白，自己就算过去也毫无用处。
“导演呢？现场有救护班吗？”弥仔艰难地问道。
导演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似地开口道：“没有救护班，但是周边就有市立医院。我现在就打电话过去。”
“不用……”不筱甜的脸上渗出汗水。“给我家里打电话……就好了……”
“家里？”导演愣了。
在商场那次不筱甜也是这么要求的我，她也是让我给她家里打的电话。结果是她的妹妹带着医护人员来的……
知名艺人都配有职业的调理师，这我之前也说过，不过总感觉有些奇怪。治疗这种病难道不应该找专门医院才对的吗？医院中的设备什么的总会比调理师更好吧。
但我终归只是猜测，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我来联系吧。”我说道。
手似乎在颤抖，原本少得可怜的通讯录名簿一下子就让我眼花缭乱了起来。我强行镇定，总算拨通了不筱甜妹妹的电话。
“出状况了。”
听闻这句话，K992面无表情地从转椅上转过身来。
安博思知道对面的男人肯定已经得知了现场的情况，所以他无需做声，也不敢做声。他在通告完“出状况了”这四个字以后就一直低着头，似乎在迎接自己的惩罚。
“说明。”K992沉声说道。
“什么？”
“我让你，说明。”
用上力道的话语使现场气氛变得更加紧张，究竟是真的愤怒还是演出来的手段，这位年轻的执行导演不得而知。
“就是……”安博思支支吾吾。“现场的那位，不筱甜小姐突然发病了，似乎是肠胃炎。录制可能进行不下去了……”
“学历？”
“什么？”安博思愣了。
“我问你学历。”
“是……华禹演职大学导演科。”
“很好，看来你上过大学，修习的还是最难的导演科。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对不对？”
眼前的男人神色像蜡像一般毫无变化，眼神冰冷如死水，安博思完全无法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他突然和蔼地说“没关系，我们还有别的方案”安博思不会觉得意外；如果他突然把烟灰缸摔到地上大发雷霆，安博思也觉得合情合理。K992就像是一台宗教机器，在遵循理性的范围之内，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
“既然上过学，那我问你：《潜入设备机理》这一门教材，第一课的内容是什么？”
“……进行潜入作业中，要以艺人的人身安全作为第一准则。原则上其他拍摄活动也应遵循这一准则。”
“不光是《潜入设备机理》，《拍摄艺术》这一门也有这一课。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博思不说话。
“你知道的，但是你没有照着去做。你没有事先打听好艺人的身体情况就冒然开始工作，现在好了，你耽误了所有人的时间！艺人们的通告费这么贵，这次怎么算？给还是不给？耽误了今天，往后还有节目等着用演播厅，你去调节时间吗？”
（但要求我一定要启用不筱甜的可是你自己啊……）
安博思有苦难言。
K992的责难让人无法反驳，但事实却比教科书上的难以判断的多。首先是K992的施压，要求“限期内一定要把名单上的艺人找齐”；然后是不筱甜公司含糊其辞的保证“没问题，你尽管让她参加就好”；而执行导演繁多的工作则让他不得不将一些工作下放给其他人。时间上本就不允许了，各方都还在不负责任的踢皮球……啧。
（而更荒谬的是，明明自己才是总导演，却把全部现场工作都推给我——）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一档综艺节目竟然还分总导演和执行导演。不能在现场掌控全局的管理者究竟为什么存在呢？
安博思是做网络综艺起身的，网络综艺虽然是亚文化的先驱节目，但是毕竟小制作，他对于现场冗杂的人员和阵势多少会有不适应。
在这种阵势下努力的自己明明做的事情是最多的，却被这样教训……！
想到这里，安博思压抑的情绪有些把控制不住起来。他镇定了镇定，挑衅一般地开口道。
“事已至今，只能请您下达指示了。”
“下达指示？这还用想吗？”K992嘴角一动。“当然是把节目继续进行下去。”
“可是不筱甜小姐已经那样了……”
“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进行下去，你自己想办法。当场医好不筱甜或者是拉其他人充数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我只要看到结果。”
（这个人脑子坏了吧！）
无理的话语让安博思攥紧了拳头，他咬着牙说道：
“……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
安博思的大脑仿佛被点燃了，他就像是突然被拉开引线的炸药一样。一拳重重地锤在桌子上。
“一个个都颐指气使的，把自己那么当回事。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吗？！”
安博思把手中工作用的名薄反手摔在了桌子上，隐忍的一切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四散纷飞的纸张中，灼烧的瞳孔对上了冰冷的眼神。
“你告诉我，总导演先生，”安博思呼吸紊乱。“你从节目开始到现在究竟做了什么？现场的事情都是我去处理，你只会从这里装模作样地指指点点！现场的人都是传统媒体来的，不懂行的白痴。说明的时候什么都不听，出了事情全推到我身上！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会反驳‘这个要有总导演的许可啊’，但是你呢？你就是个什么都不干的愚蠢投资方罢了！”
K992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听着安博思的控诉。
“我……”
直射心魄的凝视让盲目冲动的他噎了一下。安博思原本逞强般地想要继续开口，但是最终还是作罢了。
K992叹了一口气：
“机械桌子，言弹舞美设计。是我找的外包，设计费用八万起，有价无市。”
“台本方面，是我跨界请的辩才杯冠军张烨先生，和金牌编剧水王合作而成。”
“宣传方有八个传统媒体，十八个自媒体。门户网站三个，单凭金钱完全找不到门路的宣传。”
“艺人方面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工作人员——你认为是磨合不好还是不负责任？”
每一句话都是掷地有声，但每一句话都古井无波。这并不是在夸耀自己的功绩，在安博思看来，这更像是上学时教授在教育不谙世事的孩子。
“最后是这个，”K992摇了摇手里的U盘。“57g视频资料，你们大学和研究生所有的亚文化课程。”
“我的工作都是其他人做不到的，而像你这样的执行导演要多少有多少。你懂我的意思吗？”
压倒性的上位感让他不知所措，从而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做错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还有合作的时候。今天就这样吧。”K992转过了椅子。
安博思愣了半晌，然后才像如梦方醒突然似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就让他们安静一下好了……”
K992拿过话筒，打开了广播器的开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