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钱？”
“你还装傻？你这分明就是被他们买通了嘛！要不然你怎么会把自己的位置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了？！”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我需要的是你的解释，原原本本的解释！”
气死我了，我平日里对跟班也是不薄，没想到他竟然会做这种事情。而且按照一般剧情来讲，这个时候应该是大富大贵的人（也就是我），将自己曾经同甘共苦的朋友（也就是跟班）一脚踢开才对啊！剧本拿错了吧你！
“你一点也不冷静。”麝羽木然地眨眨眼。“没有任何一个女孩能在冷静的情况下，压到别人身上的。”
……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采取了武松打虎的姿势，“一只手揪住这厮的领子，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是这样。
“……这都无、无所谓。”我咬着牙。“你解释吧，如果不合我心意就小心我的拳头。”
其实我明白的……对于麝羽来说，他做的选择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我干涉不了，也不可能去干涉。
说到底，我举起的拳头只不过是我放不下的脸面而已。
……我在干什么啊，丢死人了。
我的手依然保持着举起的姿势，但是气势已经软了下来。
“算了，反正你这根木头也说不出什么——”
“是我配不上你。”
“啊？”
麝羽突然说出口的话把我的话截断了，他抓住我的手支起身子，我被这个有些突兀的举动差点弄倒。
……怎么不是我压你就是你压我？咱们之间就没有什么正常的体位吗？！
麝羽这家伙脑子简直是钢筋构成的，他丝毫没有对现在的姿势感到丝毫脸红。
我一脚把他踢开：“给我好好说话！”
“我一直在好好说话，是你在做多余的动作不让我开口而已。”麝羽推了推眼镜。“正如我所说的，是我的资历和水平配不上你。”
“……也就是说，你觉得自己拖了我的后腿？”我没好气地说道。“你这理由我可不会接受，你要是觉得自己做不来，为什么一开始不拒绝这个工作？”
“因为自己预估失误了。”
“说人话！”
“我……是我错误地低估了你的潜力。”麝羽虽然平时的气质就很安静，但这次却平添了一丝凝重。“你现在才十六岁，已经达到了准二线的片酬待遇，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也并非没有先例。我一直以为你会像其他年少成名的艺人一样，稳步地提升自己，然后成为一名优秀的一线明星。”
“所以呢？”我忍不住问道，我想不出他的这个推断有什么问题。
麝羽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一张纸。
“这是燮龙卷给我的。”
“燮龙卷？”
“就是代表玄烨青年给我们做推广的那个人，前几天我们还见过的。”麝羽把纸摊开。“这是他做的数据表，内容很详实，他说的也有理有据。老实说，我就是被他给说服的。”
“这表……是什么？”
“你的年龄、通告节目的次数、所接的剧组、片酬、学历——还有你其他的具体数据。这张表格就是通过你横向对比其他艺人所做成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听不太懂。”
麝羽摇摇头，似乎在说“看了就懂了”。
“我们以这个名叫万笙的人为例，”麝羽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道。“虽然他出道时间比你更长一点，但是你们年龄相仿，经历也差不多，算是你最好的对比数据。”
麝羽的手指沿着万笙的曲线慢慢向上，他说道：“他是一个天资绝伦，而且非常努力的人。在同年龄段的艺人中他的成绩可以称得上是最好的。通过这张表我们也能看出，他的热度、知名度与片酬都是在随着时间稳定上涨的，业界的大多数人也基本是这样。”
说着，麝羽指尖一划再指向我的名字：“但是你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通过爆发式的增长，所有的数据几乎超越了他三年努力的总和，这是业界绝无仅有的情况。那么问题来了，你知道你的这些数据是怎么飙升上去的吗？”
“……我撞大运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还记得之前《忧郁》碟片的销量吗，现在已经突破了300万，这些碟片中重复的购买率有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说，每十个购买碟片的人，就有三个人重复购买或多次购买。”
“干嘛买那么多？”我想不通。
“这些重复购买的人，我们称之为核心粉丝。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地活动，他们通过贡献碟片的销量来获得话语权，强大的人数与财力支撑又使他们有了对节目组、电视台组织谈判的筹码。他们会买有关于《忧郁》的一切周边，甚至会在黄金时段买下十秒的电视广告，循环播放对《忧郁》和你的应援视频。你的数据完全是靠这些大量且狂热的核心粉丝堆砌上去的。”
……哈？
我真的无法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真的是有钱没处花吗？
“再说一点，先前所有的作品年龄向都是明确的，但是《忧郁》是第一部横跨三十岁年龄层次的作品，这也是业界绝无仅有的。”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就是，先前从不被重视的亚文化受众出现了惊人的购买力，这是一块几乎空白的市场。可以预见的是，这绝对会引领一场有关于亚文化业界的潮流。”麝羽抬起眼睛。“而在这场潮流中被推至风口浪尖的人物就是……你。”
“你是整个新世代崛起的代表，能成长为什么样的人物都不奇怪。如果真的有公司愿意认真培养你的话，你说不定会真的成为超越女流三御座的，前所未有的殿堂艺人。”
“我算是明白你想说什么了……你是笨蛋吗？”我有点想笑，但是麝羽凝重的神色又让我笑不出口。“你就是想的太多了。照你这个逻辑的话，难不成世界上的所有宝石都要送给最懂行的宝石学家？没可能的吧？。”
而且我对于跟班的说法其实是将信将疑的，我从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
“可你又不是宝石。”他呆头呆脑地说道。
“我知道自己不是宝石，我就是举个例子啦你个呆子！”
“不，如果宝石真正的价值被发现了的话，天底下所有喜欢宝石的人都会感到高兴的。”麝羽低声说。“相反，如果宝石在我手里的话，只会有我一个人感到高兴，甚至连宝石本身都会变得一文不值。这是不公平的。”
“谁说只有你一个人感到高兴了？”
我被自己突然叫出口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我没有就此退缩。我从麝羽颇有些惊愕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那是一个无法允许消极，自我牺牲精神的表情。
真是白痴啊，要逞英雄什么的太中二了嘛。不适合你啊。
“宝石……也会感到高兴啊。”
“啊？”
“我是说，我也会感到高兴啊！”我忍受着发烫的脸颊，一口气地说了出来。“就算是被看成一文不值的石头，就算是失去了在所有人面前闪耀的机会，我还是会感到高兴的啊。……就像你所说的，我不是宝石，我是人啊！”
对跟班心意的欣喜与些许悲伤，对他态度的厌烦与恼怒，因为害羞而感到脸颊发烫，因为争论而高昂的情绪。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汇聚到了我的身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人真是复杂的生物啊。
“那个……一条？”
“你这个废柴！混蛋！自以为高尚的白痴！以自我牺牲沾沾自喜的烂人！夏茗前辈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我连推带打，一口气把麝羽赶出了家门。
不，其实应该是他看出了今天的情况不适合再谈话，于是自觉被我推出了家门。
“今天真是对不起。”
“明天把你的答复交给我，如果你要走我绝对不会留你！”
我空有气势地叫喊着，把门重重地关上了。在关上门的瞬间，我一下子扑到了床上，整个身子蜷缩到被子里翻滚。
“……我干嘛要和那根木头斤斤计较啊，蠢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