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靠在走廊拐角，每隔一会儿就伸头看向远处的1408房门。
他看了看手机，22时12分，还有两三分钟。
话说回来，这东西回溯后竟然还能正常工作，老电影中那些靠钟表判断穿越年代的套路看来已经过时了——毕竟现在是网络校准的时代。
“……谁来校准一下我就好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
通常——当遭遇今天这种光怪陆离的事件时，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从床上惊醒，伴随一个老酒鬼的呵斥。
“拜托了，如果这是又一个梦，就赶快让我醒来吧。那首唤醒曲叫什么来着……对了，Non,jeneregretterien。”
杨心轻哼了一会儿旋律，突然被极远处传来的一声“叮”惊得全身一震。
是电梯开门声。
他看看时间，22时13分，立即趴着墙小心翼翼探头，准备一探那位You-Know-Who先生的真面貌。
寂静幽黯的走廊深处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壁灯随脚步的节奏明灭闪烁，在某次重踏后突然彻底熄尽，世界在一瞬间陷入纯黑，而后逐渐描出哑暗的轮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逐渐放大的已分不清是脚步声还是他自己的心跳。
那个身形自黑暗中蠕了出来，一瘸一拐地挪向1408，同时伴随着“嘶——呴——”，如黑勋爵一般的沙哑呼吸。
杨心一根一根地撑开眼肌，直至眼睛张至眼眶的极限。
啊——是啊。
原来是如此，果然是如此。
Mr.You-Know-Who，他早该听懂这个不高明的笑话了。
那是哈特曼。
穿着黑衣、戴着礼帽——来自其他平行现实的哈特曼。
他蹒跚着摸到1408房门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杨心靠倒在墙壁，被有点开始脱缰的剧情走向怔得一时无法动弹。
但是……不，不，这或许能解释不久后发生的事，为何现场毫无反抗迹象。
哈特曼——这个世界的哈特曼似乎一心求死，但诺埃尔显然对他的死伤心欲绝，她不可能没想过反抗。
那并非没有反抗，而是无法反抗——因为来的这个也是哈特曼，他同样能命令她。
他呆坐半天。
“……不行，不行，我要反抗这种发展！”
他站起身，快步走向1408房，摸到卧室门口，恰好看到哈特曼2号把刀从轮椅哈特曼胸口抽出的一瞬。
血如泉眼般涌出，但轮椅上的老人露出泰然的笑，与他对视着缓缓凝结表情。而诺埃尔——她如真正的木偶般杵在不远处，只有泪珠从双颊一颗颗滚动。
哈特曼2号走向她，把刀塞进她手中。
“啊……这个世界的你还是如此美丽，芳华易逝，你却永远不变，”
他感叹道，用手背拂过她颤抖的脸庞，悉心揉捻一缕银发，但不久即换上冰冷的语气：“但你不是她，你不是我的诺埃尔，她已经远去许久了。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哈特曼抬起诺埃尔握刀的手，横在她喉边。
“你告诉我腥红之血在哪里，或者你抹开自己的喉咙……如何？这最后的指令并不是一个命令，而是一个选择。对你来说多棒啊，嗯？对从来没机会作出选择的你来说……”
一滴泪被刀锋分为两半。
杨心看到人偶慢慢闭上眼睛，他下意识大吼：“诺埃尔，停手！”
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概率，诺埃尔霎那间睁开眼，放下了刀。哈特曼2号立马转身，抵起阴婺的法令纹：“果然又是你！”
“……啊？是、是我没错！东西在我手上！”杨心晃了晃手中的旧血瓶，“有种来抢啊！”
他说完跑向房门，嘭嗞一声轻响，哈特曼2号扯着细碎的裂隙出现在门口，杨心连忙一个拐弯折向客厅。与此同时，卧室里响起撕心裂肺的恸哭。
楼下的他和香蒲应该已经听到声音，正在迅速赶上来。
被哈特曼逼得步步倒退的杨心快速转动着脑筋。
那么现在的自己和这个哈特曼是去了……
他一回头，看到自己后背靠上的东西——阳台栏杆。
Oh fuck。
“小子，别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两者都是无比宝贵的东西。”哈特曼2号冷冰冰地说，从电视萤幕中缓缓抽出一片沉重感十足的漆黑，直接甩过来，
他一声惊叫，仰身躲过黑色物——毫无意外地失足翻下栏杆。
水泥地如死亡召唤般急剧逼近。
落至2楼的瞬间，他竟然短暂地看到正跑出房门的——他自己和香蒲的背影。
然后，如同《偷拐抢骗》里的布拉德皮特，他一头撞入森寒的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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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跳水时，扎入水中的那段时间，身体周围会鼓出无数大小气泡，好像自己是扔进雪碧的冰块，对吧？
这就是目前正在发生的事。
只不过从眼前漂离的气泡中装有无数正在回溯的记忆，餐厅里的狂欢、狗头男的头、莉兹蒂尔晃动的尾巴、葡萄架下的初遇、夕阳下的酒店、出租车中的电视屏幕……
当所有气泡摇曳着消失在头顶亮白处时，他用力向上游，很快浮出水面，抱着一个东西站起身。
是个正在喷水的人鱼像。
“What the……？！”
杨心低头一看，脚下是及膝的浅水，周围是广场、喷泉水幕、罗马式券拱建筑、教堂的圆顶与高塔尖顶、以及无数张惊讶地注视他的脸。
他从鼻中擤出几丝苍血，跌跌撞撞地爬出喷泉，躲着人群视线，跑到一尊公鸡雕像下掏出手机——还好是三防的，打开一看，时间还显示着之前的5月20日22时16分。他抬起手机对着天上使劲晃几下，屏幕上的信息一跳。
May 19 14:00 London。
“19日14时，伦敦比诺登斯快10小时……”杨心咬着手指一算，“……42小时16分钟，我*！”
他用力踢了脚雕像底座，一个骑警立即警觉地偏过马头，他连忙缩着头迅速离开广场。
这个时间——原时间线上的他还在老家打点行礼呢。
更重要的事情是……他在出租车上看到的那张新闻照。
横镰站在伦敦街头的哈特曼和湿漉漉的自己——他现在终于确定那是他自己了。
回到过去被拍下照片，还被未来的自己看到，啊……这根本就是《十二猴子》的剧情。
另外，这样看来，似乎哈特曼二号也能在这个世界进行回溯？可哈特曼一号曾说过入侵其他世界者是无法——
对了，他说的是无法主动进行回溯。
所以二号大概可以利用他回溯时留下的……虫洞之类的玩意儿……跟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