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咦？！”
杨心摇摇头，在哈特曼的错愕声中放下吹风——放在床头柜，并插好电线。
“哈！你……你小子果然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自私之徒，你和我是一丘之貉！”哈特曼气急败坏地吼道。
“少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杨心转头鄙夷地看向他，“你这种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别人在你洗过的温泉里泡一下都能治好圣母病的家伙，劝诱别人无私献生的时候倒是相当起劲呢！啊，是啊，如果我杀了这里的自己……我也不知道，或许历史上那些我留下的痕迹真的会消失，也许我爸妈会活下来，也许另一个我会和他们幸福地生活，从没来过这里。所以莉兹蒂尔也从未放松监视，你也从不敢打入侵的主意，这边的哈特曼先生和诺埃尔都好好地活着……”
“我他*完全不清楚你说些什么鬼，”哈特曼焦躁地唾一口，“不过就当这些是真的好了，那为什么你不敢做？”
“因为那已经不是我的世界。”
杨心一字一句地说。
有如巨浪，将哈特曼的表情冲刷成凌乱的沙滩。
“……那我的断言就没错，你终究是个自私、怕死，比我高尚不了多少的懦夫！”他抖着脸上的肌肉和皱纹，咬牙切齿地骂道。
“也许是那样没错！”杨心大声道，正想继续，被身后自己的梦话稍微打断。
“帮了忙又能怎样……能攫到任何油水吗？”睡梦中的自己模仿着那个老头的语气和表情，迷迷糊糊地说。
杨心默然两秒，用手捏住那张蠢脸。
“不，你肯定不会得到任何好处，你甚至会搞砸许多事，某种意义上来说害死很多人……”
他闭上眼，回想那颗永远无法忘怀的头颅，她固定在记忆中的最后画面。而床上的他——双眼开始在眼皮下加速跳动，应该是已经到了梦的最后那个阶段。
说不定梦中最后的惊恐一窥，都是现在的他以某种方式传达过去的。
“你只能接受这些，然后继续前行。因为……没错。”
他把手伸进裤袋，摸到那瓶灼热的血。
那份躁动的灼热，现在反倒让他觉得安心。
“没必要老想着改变已发生的事，还有未来……可以去改变。”
他掏出血瓶，快速塞进床垫。
哈特曼大叫一声，推开落地窗，瘸拐着满脸渴望地冲向床垫，杨心迎面扑住这个纠缠了上下数千万年的老家伙，将他推回阳台。
“现在……我要送客了！”
两人在床上的杨心倒嘶着惊醒的同时，消失在荡起的纱帘后。
然后滚落在门厅走廊上。
他擒着哈特曼坐起身，看到近在眼前的狮身人面兽雕像。
“我、我把擅闯别人世界的家伙带来了！”他勒着不停挣扎的哈特曼喊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呃……芝麻开门？波、波若波罗蜜！There'snoplacelike home！呃……呃……啊——！！”
他被哈特曼一口咬在手背上，痛叫着用力抽出手，几滴苍血不经意间撒到雕像身上。
看来这就是正解。
从雕像的窟窿脸部猛抽出十几条由黑暗蠕成的触须，将两人缠紧，然后瞬间——将他们送进无垠的星空深渊中。
一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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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直径13000公里的地球被迅速抛至远处。
然后直径7000公里的火星如皮球般闪过一瞬。
接着占据整个视野，直径150000公里的恐怖木星缓缓滑过，两个地球那么大，翻滚、旋转、搅动着亿万米氢氦海洋的“木星之眼”静静凝视掠过的两颗宇宙尘埃。
之后是土星的旷宇巨环，海王星、天王星、根本看不到的冥王星，太阳的光亮极微弱地闪烁几秒。然后世界陷入无光的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年，背后终于出现微弱的光。
那是离太阳最近的，4.2光年的比邻星。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同时意识到这场超光速旅行的终点：至少上千亿光年之外的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另一个地球。
还好速度再次加快。
无尽星辰划过身边，在前方极远处汇成一道银色气状涡旋，十万光年直径的银河远去了。又是一段时间的无尽漆黑后，仙女座一闪而过，更多的漩涡掠过，像是黑夜中飘散的雪花或绒毛，雪花聚合成晶，绒毛聚拢为纱，如同冬日玻璃上一片霜花、或者一小块蛛网的超星系团（5亿光年）呈现在眼前。
接着蛛网向视力所能及（实际上视力早就及不到了）的那由他世界蔓延，化作包裹寰宇一切、如神经网络般的黯霭灰雾。
这就是他的宇宙。
剧烈的亮光突然闪耀，恍然间有如大爆炸那一瞬，但很快就减弱、消失在远方，那是宇宙边缘的辐射余辉——光的尽头。
150亿光年的宇宙化作一个光球远离了。
就在他以为黑暗将永恒笼罩时，一个璀璨至极的，被无数光球充满的世界撞入眼眸。
他自心底发出一声语言无法极尽的漫长惊叹，向其中一个光球极速飞去。
一一一一一一
噗噗两声，像是吐葡萄核一般，狮身人面像将两人吐落在石地板。
哈特曼比杨心更快站起来，扫一圈四周后，歇斯底里地锤起地板：“Fcuk、Fcuk、Fuck——！！”
看这反应，应该是回家了。
“就……就不劳你了，我自己参观。”
杨心对面如死灰的哈特曼道，站起身走进门厅，看着几百亿光年外的平行地球的普雷瑞尔酒店。
“Oh my god……”
他在来这边“做客”之前，基于哈特曼所说的话，脑中描绘的图景是一片残垣。
字面上来说基本没错。
一切都成了废墟，仿佛核战末世后的废土世界，门厅原本的木结构装潢、各类设施被烧作一片焦黑，露出钢筋骨架，水泥块挂在裸露的钢筋上摇晃，仿佛随时会掉落。土著神雕像的碎块散落满地，上面覆盖锈红色，近似脓肿的瘤状物质。外面的泳池也是一片锈红，底部积蓄着油污质感的血色液体。木屋餐厅更是直接成为一片焦墟。
但怪离这一项并没有被他加入贫瘠的想象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