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蹲在龟裂的田垄间，手指深深插进泛着灰白的泥土。这已经是他第三十四次尝试改良这片贫瘠的山坡地，可那些从修道院借来的羊皮卷上记载的方法，似乎都不奏效。
"领主老爷说这是神罚。"老农霍克用缺了口的铁锹戳了戳地面，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笼罩在灰雾中的雪山，"上个月暴雨冲垮了磨坊，现在连燕麦种子都要掺着观音土......"
克莱因忽然注意到田埂旁几株枯萎的鼠曲草。这种在中世纪药典里常被用来治疗热病的植物，根部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他蹲下身，用匕首小心剖开根须，果然在腐烂的木质层里发现了密密麻麻的菌丝网络。
"这不是普通的腐殖质。"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玻璃瓶，将菌丝装进稀释的葡萄酒里，"记得去年修缮教堂时看到的彩窗吗？那些蓝宝石般的颜料......"
霍克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您说那些颜料是用矿泉水研磨的？"
克莱因已经奔向村东头的铁匠铺。当锻炉映红他年轻的面庞时，铁匠威廉正用钳子夹起烧红的铁片："少爷又要做什么新奇的玩意？上个月您发明的连环弩架让巡防队追了我们三条街。"
"我需要三块铜板和半斤硫磺。"克莱因摩挲着腰间从大学图书馆偷来的星盘，那是他穿越时空的唯一信物，"帮我熔成细丝，再裹上亚麻纤维。"
七天后，灰石村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绿色。克莱因站在用木料搭成的高台上，看着村民们惊愕地看着试验田里冒出的嫩芽——那些掺入菌丝培养液的改良土壤，竟让原本只能生长毒芹的荒地开出了金灿灿的油菜花。
"这是魔鬼的法术！"神父雷蒙德挥舞着十字架冲进田野，布满老茧的手掌按在克莱因肩上，"你竟敢......"
"您不妨亲自尝尝。"克莱因摘下一朵油菜花，"用这种土壤酿出的葡萄酒，可比修道院的上等蜜酒更醇厚。"他故意让花粉沾在神父的胡须上，"要我说，倒是该感谢圣母玛利亚，她让土地记住了亡者的智慧。"
暮色渐浓时，试验田边缘聚集了二十多个举着火把的村民。克莱因知道那些火把里燃烧的不仅是松脂，更是压抑百年的怒火。他摸了摸藏在斗篷暗袋里的星盘，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明天开始，每户分到两袋菌丝种子。"他在篝火摇曳的光影里举起双手，"但有个条件——必须让三个孩子来学认字。"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寡妇玛莎抱着发高烧的女儿退到角落，她知道那些识字的农奴会被领主抓去当抄写奴隶。但看着女儿脸上因为营养不良而发紫的嘴唇，她还是将手举了起来。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雾霭时，克莱因正在溪流边调试新制作的灌溉装置。昨夜暴雨冲垮了上游的木桥，他不得不用星盘测量水位，计算出最佳泄洪口的位置。突然，对岸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灰石村的杂种！"领主的管家举着火把出现在悬崖上，"你改良土地的事情传到伯爵耳朵里了......"
克莱因转身露出微笑。他早就在灌溉渠里暗藏机关，当管家带着卫队踏入泥泞的田垄时，脚下突然爆开的陷阱将最前排的骑士掀进湍急的溪流。趁对方混乱之际，他吹响藏在臼臼里的牛角号。
埋伏在树林中的村民如潮水般涌出。老铁匠威廉挥舞着自制的链枷，女巫艾琳的草药箭让马匹陷入疯狂。克莱因则直奔村中央的钟楼——那里藏着从修道院偷来的青铜大钟，此刻正发出震慑人心的轰鸣。
"根据《自由宪章》第三条！"他在钟声中高喊，手中展开伪造的羊皮文书，"任何开垦荒地的村庄......"
"那是伪造的！"管家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连羊皮纸都买不起......"
"但能买通公证人的笔迹。"克莱因指向围观人群中某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那是他在酒馆认识的落魄书记官，"正如您父亲当年用两袋麦子，从兰斯大主教那里换来免税令。"
当夕阳将战旗染成血色时，克莱因站在倒塌的领主城堡废墟上。他手中握着缴获的火铳，看着城墙缺口处插着的二十面村民自制的旗帜——那些用亚麻布剪成的麦穗图案，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霍克背着昏迷的威廉走来，老农粗糙的手掌按在年轻人渗血的肩头："您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