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站在麦垛顶端眺望星空时,远处海港的探照灯突然扫过山脊。菌丝缠绕的木制瞭望台上,少年卢卡斯正用星盘测算潮汐涨落,羊皮纸上浮现的螺旋纹路与夜空中新出现的星辰轨迹诡异地重合。地窖深处传来玛莎纺车的嗡鸣,她新研制的菌丝纺锤能将亚麻纤维纺得比蛛丝更坚韧,威尼斯商人开出的银币堆在橡木箱里发出闷响。
霍克攥着烟斗在谷仓阴影里踱步,火光映出他脖颈处新添的刺青——那是领主卫队烙下的征税印记。"东边林子里有火光,"老猎人掀开斗篷抖落夜露,"像是移动的篝火。"他的鹿皮靴碾过菌丝培育的发光苔藓,暗紫色荧光顺着脚印蜿蜒成线。克莱因伸手接住从屋檐坠落的雨水,菌丝滤网早已将杂质沉淀成晶莹的琥珀色结晶。
地窖石门被粗暴撞开时,克莱因正将发酵中的菌丝浆灌入陶罐。十二个蒙面人举着火把涌入,领头者胸甲上刻着十字军东征时期才出现的双头鹰纹章。"交出星盘图纸,"他用生锈的弯刀挑起克莱因的下巴,"还有那些能让作物在冬季生长的......"话音未落,少年突然笑了。他晃了晃手中陶罐,菌丝浆里浮动的荧光微粒突然聚合成毒蛇形态,蒙面人最前排的两个人捂住喉咙倒在地上,皮肤表面迅速蔓延出靛蓝色的菌斑。
暮色中的村庄响起了尖锐的汽笛声。三艘挂着佛兰德旗帜的青铜帆船停泊在河湾,船舷两侧垂下的铁笼里挤满浑身长满霉斑的囚徒。威尼斯商人捧着鎏金香炉登上堤岸,羊皮卷轴在穿堂风中哗啦作响:"教廷要的不是税金,是灰石村地底流淌的蓝色血脉。"他掀开斗篷,露出脖颈处蠕动的菌丝寄生体,"圣座需要这种能吞噬金属的活体矿脉。"
克莱因在暴风雨夜登上钟楼,雨水顺着菌丝编织的避雷针流淌成珠帘。望远镜里,教廷舰队正在炮击河口的菌丝浮桥,那些本该在咸水中腐烂的生物纤维却像活物般收缩重组,将炮弹尽数吞噬进深紫色的伞盖里。玛莎抱着发烫的小女儿冲进雨幕,她怀里的无核苹果突然裂开,露出内部闪烁着蓝光的种子。
黎明时分,霍克带着染血的弯刀闯进实验室。老农的左臂变成了诡异的半透明状,菌丝正在蚕食他的血肉。"他们往井里投了圣水,"他咳出带着靛蓝的黏液,"村东头的老橡树......"克莱因打断他的话,将混合着晨露的菌丝喷雾喷向窗棂。那些从裂缝中钻出的发光菌丝突然组成人脸的形状,扭曲的嘴形无声地重复着某个拉丁文祷告词。
丰收节庆典上,威尼斯商人展示了他带来的炼金傀儡。青铜外壳包裹的生物正用菌丝制成的长钳切割麦穗,每割下一把麦子,傀儡眼眶里的绿色荧光就减弱一分。卢卡斯突然举起星盘,指针在剧烈颤动后指向后山。村民们跟随着少年穿过迷雾笼罩的松林,腐烂的树根间露出半截青铜棺椁,棺盖上镌刻的星图与克莱因改良的连环弩完全一致。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克莱因掀开了棺盖。躺在里面的不是枯骨,而是一团仍在跳动的菌丝母体。母体表面浮现出古老的楔形文字,突然伸出菌丝触须缠绕住少年的手腕。在意识被吞噬前的瞬间,他看到无数个平行时空的画面:戴着金丝眼镜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培育转基因作物,另一个时空的村庄正被菌丝风暴吞噬,还有某个未来里,整个大陆的地表都覆盖着会呼吸的银色菌毯。
霍克用菌丝匕首割断触须时,棺材里的菌母已经分裂成数百个发光孢子。这些孢子随风飘散,落在村民们庆祝用的麦酒里,也落在了教廷舰队正在升起的黑帆上。威尼斯商人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他脖颈处的寄生菌疯狂生长,最终从眼眶里迸发出耀眼的靛蓝色光芒。远在海港的观测站里,人造卫星传回的画面显示,整个灰石村的地下菌丝网络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张,如同苏醒的巨型神经网络般延伸至海岸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