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样说来的话，似乎每天早上都会有所不同呢。
——我说的是客厅里花瓶里的花。
昨天似乎还是紫色的吧...今天又变成了红色的？一天一个色吗？
红色的花儿淋了水，娇翠欲滴。看着这花儿，似乎早晨的心情都不自觉好了起来。
姐姐每天都有在换花呢，真是勤奋，明明很忙，却还没有忘记过这种细琐小事....
“千叶，你醒了？”就在我琢磨那花儿的时候，姐姐走了进来。
我应了她一声：“嗯，刚刚起床。”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放在花上面，于是好奇地问：“千叶对花很感兴趣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姐姐每天都会换花？”
“也不是每天吧...毕竟也有忘了的时候...”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基本上我都有采花回来的...”
“唔，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只是一束花而已，至于这么惦记吗。”
姐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笑着说：“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起码千叶能每天看到新鲜美丽的花朵，这对姐姐来说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哈。”我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姐姐这种家伙...就是太喜欢为别人操心了啊...明明这种事情无关紧要的...却还要去做，有采花的时间休息下多好...干嘛要把自己累的团团转啊....
“千叶或许在想姐姐的做法很多余吧。”
姐姐收敛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可是....千叶你要明白，如果你真的有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那么你就会觉得她的事情不分大小，在那心里都是最优先的....”
“你是我最爱的弟弟啊...弟弟的事情...姐姐怎么能不操心呢...”
我怔在了原地。
啊，真是的...又来了...姐姐对于弟弟爱的告白什么的...
...真是头痛的姐姐啊。
可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姐姐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姐姐说：“谢谢。”
姐姐似乎因为我突如其来的礼貌而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不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嘛。”
...是啊。
我们是一家人。
在这个世界上，彼此之间能够相互依存的一家人。
“姐姐。”我的嘴角轻轻弯起，笑着说：“今天早餐吃什么呀！”
“今天的早餐是饭团哦！”
“真的嘛真的嘛！好啊好啊，姐姐做的饭团最好吃了！”
“哼哼，少拍马屁了！”
“没有没有...姐姐最最最最漂亮啦....”
......
尽管这样的对话蠢到了一种境界。
可如果能够选择。
我愿意一直这样蠢下去。
五
我在练剑。
所谓剑道，我想用某位大师的话来说，一点也没有错。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的伎俩，无论多多么华丽的掩饰，这始终是事实。”
是的，剑就是用来杀人，剑术也不过是杀人武器的一种运用方式而已。一把剑如果没有沾过血，那便锋利不起来，一个人的剑道如果没有杀过人，那就不配称之为剑术。
我学习剑术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期间除了看书，更多的只是自己摸索和自学，没有老师的指导，唯一能够提出些建议的姐姐又太过忙碌，于是每次面对墙壁一个人挥剑已经成了发生在我身上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我明白，我的剑术只是空有其形而已，本质上不过是拙劣的模仿。既无剑意，也无气势。
即便如此，我也并不打算放弃这门功课。我很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一个人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连重要的人都守护不了。所以我试着去变强，再强一点，再强一点，只要变得强大了起来，我就不会再害怕别人的伤害，姐姐也不用承受着世界的恶意，却还要硬撑着露出勉强的笑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的心中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梦想，这或许是我身上唯一很有男子汉气概的地方了。我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阳光灿烂，不再受条条框框的束缚，我想让姐姐不必再强颜欢笑，我希望我们能变得幸福快乐，离开这个囚禁人的牢笼，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我希望能和姐姐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我想看到姐姐真诚的笑颜，想看她枕在我腿上午睡还流口水的可爱模样，想看她为这样糟糕的弟弟着急上火的模样......
而不是面对着冰冷的墙壁，我一个人独自发呆。
而不是面对着世界的恶意，看着姐姐一个人默默承受，我却帮不上忙。
而不是面对姐姐，明明她已经很累，却还要露出勉强的笑容的样子。
我....
........
这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我都想去看，和姐姐一起。
身为亲人的我们...不应该为彼此之间的幸福而感到快乐，不应该为彼此之间的不幸而感到悲伤吗？
..如果可以的话。
我不想再从姐姐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悲伤。
收剑。
长呼出一口气，身上的剑服被汗水浸湿，望了一眼天色，已经傍晚了呢。
“千叶？我回来了哦？今天又在练剑吗？”
姐姐笑着向我招了招手，她的幅度很轻，很小，却包含了满满的爱意。
....毕竟姐姐还是要充当大家闺秀的模样嘛....
至于我嘛...
嘴角轻轻扬起，大力地挥动自己的手臂，似乎要将自己整个生命都甩出。
我看见我的汗水在空中飞舞。
“姐姐！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我饿了！”
如果这样子的顽皮能够让姐姐开心的话。
那就一直幼稚下去吧。
“好——今天晚上吃千叶豆腐哦！”
“？？？？”
所以说不要说出那么让人误会的菜品来啊姐姐！
六
其实我今年也有十七岁了。
但是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总是感觉有一丝丝的苦恼。
镜子里的自己个头对于男生来说实在是有些矮小，之前测过...好像是163左右吧？喉结也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凸起，好不容易前段时间以为自己的变声期到了，结果是感冒了的缘故...
镜中的少年面貌清秀的有些过分，面部的线条完完全全和女孩子一样柔和，特别是光滑的脸颊，笑起来居然还会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稍微露出一点牙齿，居然还有小虎牙？虽然知道我和姐姐的样子很像，但怎么说也太偏女性化了吧。
特别是眼角姐姐都没有的泪痣...之前还被打趣说这是什么美人痣....男孩子被夸美什么的果然是一种烦恼啊...
扶着镜子叹了口气。
无奈地梳理起自己留到腰间的长发....
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就像看到姐姐一样，于是乎有些迷迷糊糊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呆了。
....哈，姐姐还真是漂亮啊。
随后却是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像这样的容貌，究竟还能保持多久呢。
一年...还是几个月？
当自己长的越来越男性化，与姐姐的身材越来越有差距的时候...那时候想必就不能蒙骗别人了吧....
紧紧攥住了自己的长发。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不能够再顶替姐姐...那姐姐就真的必须动手杀人了....
不要...我不要看到姐姐那个样子...不行，只有这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我毫无办法，于是只能祈祷那一天慢点到来。
.....我想，或许有一个人能帮我。
七
黑色的斗篷下隐藏的实际上是一张十分帅气而英俊的脸庞，虽然比起年轻的时候多了些许胡子，显得很是成熟的模样，名为柳下间辉的家伙——实际上是将我和姐姐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也是我最想杀的一个人。他坐在神社的石凳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有段时间没见了？又变漂亮了呢若叶。”
“...我是千叶。”
“啊，真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认错了....”柳下间辉“不好意思”地说，但到底哪里不好意思了，反正我是从他的脸上没有看出来。
“所以呢，真正的巫女大人找我这个神棍要干什么呢？”
“有没有什么，能让我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的方法。”
“哈？”柳下间辉微微一惊，不过随后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没有办法的，千叶。”
“没有办法？”
柳下间辉的嘴角微微扬起：“没有办法的啊...或者说，就算有，也不可能永远让你保持现在的模样。”
“为什么....”
“人的生理结构是如此....当今的科学还真没什么能够让人永葆青春的方法，顶多只能起到延缓作用....”
“唔....”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柳下间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的守护，总有一天会到此为止。”
“而那时候....就是我们实验的最终阶段...”
我攥紧了拳头。
“不说了...我也该走了。”柳下间辉向我挥了挥手，戴好斗篷，就要离开。
“哦对了。”柳下间辉想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如果你能把腰间的刀藏好的话，兴许下一次我会很愿意和你长谈呢。”
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按着自己藏刀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把你眼中的仇恨收一收吧。”柳下间辉说，“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这是你们的命....”
“也是我的命....”
他说着，下了阶梯，不一会儿，便看不见背影。
“这是，柳下家的命运....”
恍惚之间，似乎听到有谁这样在我耳边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