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要杀了我？”
“…………”
面对和自己只隔了不过一桌的距离的凌烟，动真格的死亡威胁，朱老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我倒是想听听，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的尸体？”
“这里是个鸟不拉屎的荒村，我又有证人表示你想要轻生。掐死你我就伪装成你上吊了，然后回房间睡觉。最后等明早演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就行了。”
“如果这个房间里有藏着摄像头呢？”
“您一把年纪没想到还懂这个啊？嘛，我想想……”凌烟眨了眨眼镜，紧接着便抬起头冷漠地说道：“……我愿意赌一把。而且说实话，就算被抓也无所谓，大不了坐牢吧。”
“原来如此。真是不可思议啊，那个‘老路’还真总是捡到像你这样有趣的小子。
不过很可惜，我没骗你。最起码我不觉得那个，小李，有理由骗你。”
“…………”
“不相信吗？”
“不，并不是这样。只是……那您和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是老路拜托你照顾我了吗？”
“并没有。我虽然知道有你小子这么个人，但是我也没想到过你会来这里。你既然有点小聪明，倒不如好好怀疑一下吧，你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在短暂地沉默后，凌烟转之说道：“那个之后再说。既然您没骗我，那我也相信您的话。
我回去睡觉了……”
“你先稍微等会儿。”
听到朱老出言挽留，凌烟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坐回到了椅子上问道：“怎么了？”
“我估计那个小姑娘应该有想让你阻止我自寻短见吧？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您不介意我说实话吧？”
“……哼。你说。”
“说心里话，我其实不在乎。我觉得您都这个年纪了，要做什么都是您的事。我没阅历丰富到能对您的决定说三道四。”
“你难道不在意自己看到的是幻影，还是怨灵吗？”
凌烟得眼神闻言又变得冷峻了起来：“……您什么意思？”
“我可从没说过，我的本事都是骗人的。”
黑暗中，烛火微微晃动。摇曳的火光中朱老笑容诡谲，低垂的双眼直视着凌烟，仿佛自己已从自凌烟诞生来便默默窥视着他的孤魂野鬼处，听闻了他的一切。
凌烟偷偷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即使您真的有天眼，那也不关我的事。而且……我已经看不见她了。”
说到这里，凌烟脸上露出了悲哀的笑容。而朱老亦睁大了双眼，不知是震惊，还是感慨地默默说道：“……是吗？”
那一刻，凌烟看向朱老，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与眼前这个老人之间深深的共鸣。而凑巧的是，朱老也抬头望向了他，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同情。
而看到那个眼神，纵然没有多言，凌烟也在刹那间便领悟了。
那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态度，甚至自己画地为牢，把自己囚禁于这种远离人烟之地的做法。甚至都不需要什么推理了。
因为这，是凌烟自己也一直追求的东西。
“……您，直到现在还看得到吗？
您丈夫的亡灵。”
“…………呵。”
朱老脸上，露出了苦涩的干笑。
……………………………………
黑暗中，李叔拿出藏在包里的卫星电话，拨通了号码。
“……喂。”
“喂。事情都按照您拜托的办了。朱老本人也很配合，想必马上就能从那个少年那儿得知结果吧。”李叔用着极其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辛苦了。”
眼看对面这就要挂电话了，李叔赶忙说道：“您等下您等下！我说我大老远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您好歹慰问一句啊！”
“……我自己不是也来了。而且我刚刚不也说‘辛苦了’吗？”
“就这一句也太鬼畜了吧！而且您好歹有车睡，我今晚睡哪儿啊！？”
“自己找个有树叶的地方不就得了。就这样。”
“喂？队长？队长？！”
看对面已经把电话挂断了，李叔也只好将电话收回了包里，抱着双臂，看着空中的月亮凄凉的抖了抖身子。
另一边，被李叔称作“队长”的青年也将卫星电话收了起来。刚想睡觉，一旁不久前还在凌烟和雪迎跟前，自称为“Riley”的女孩就拉着他说道：“欸你别睡觉啊！好不容易来了趟森林里！来吃烤肉啊！”
“我没兴趣……喂！”
没等青年反应过来，女孩就把他拉出了露营车，朝着篝火旁的“Rock”和“雨婷”说道：“好了！我把他拉出来了！”
Rock看到青年，立马激动地说道：“哦！队长！这里你的份已经烤好了！”
旁边的“雨婷”也说道：“是啊队长，好歹陪陪您的‘女朋友’嘛~”
青年以极度别扭的表情坐到了石头上，无奈地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晚上吃烤肉不利于身体健康吗？”
“前段时间还在得劲儿抽烟的人在这说什么呢？”一旁的“Riley”吐槽道。
“话说李君怎么办啊？”
青年吃了口烤肉，一脸平淡地说道：“找个有树叶的地方睡觉不就行了。”
“…………” “…………” “…………”
全场闻言一致陷入了沉默。唯有青年依然摆着张扑克脸地嚼着烤肉。
“……话，话说啊。”“Rock”主动转移起话题道：“我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烤肉，没关系吗？”
“Riely”一脸轻松地晃了晃手，说道：“没事没事。那个约会顾问请演员的手续超——宽松。他们都当咋们是群众演员，到时候就算真有人过来打招呼也完——全不用担心。直接回个招呼就得了~”
听到这里，青年语带责备地问道：“话说我没让你们三个跟着我过来吧？你们怎么就厚着脸皮地跟过来了？”
“雨婷”嘟着嘴，有些闹别扭地说道：“不挺好的吗！我们俩女生天天呆坐着，偶尔也想出来逛逛的啊！”
看俩女生一副别扭的样子，青年无奈地挠了挠锁骨，转之看向“Rock”道：“那你呢？！”
“Rock”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想体验一下普通大学生的青春！”
“………………”
看青年没说话，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大舒了一口气。
或许是觉得青年默认了，“Riely”俨然已经进入了野营状态地说道：“话说啊，那个周凌烟真够惊人的啊！突然鬼扯起来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办，差点演技就绷不住了。”
“雨婷”也点了点头道：“嗯！而且最后突然就冲进森林里面。本来是想普通的带着他俩进那个村子的，那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幸亏他们还是找到那地方了。用队长的话，这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对吧？”
“…………”
青年默默地拿起了第二盘烤肉。
“话说，那个周凌烟不觉得和队长有点像吗？！”
“…………” “…………”
听到“Rock”这没经过脑子，只是顺着气氛突然来的一句话，俩女生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地瞪向了他。接着也察觉到自己可能失言了的“Rock”，偷偷瞟向了旁边的青年。
而青年，此时已经拿起了第三盘烤肉。
“队长，我说你这吃得是不是有点快？”
听到“Rock”的吐槽，青年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啊？！”
“……我啥都没说。”
这一次“Rock”总算读懂了气氛。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今晚这气氛大概是扳不回来的时候，青年突然来了一句：“啧……不是想体验青春吗？我都坐在这吃烤肉了你们在这冷什么场？”
【您平常就摆着一张扑克脸，谁知道您有没有生气啊！】“雨婷”这么想到。
【你摆着一张扑克脸，结果原来没生气啊？】“Riely”这么想到。
“……可是您摆着一张扑克脸，我还以为您生气了。”“Rock”这么说道。
“…………”青年无语地看了一眼“Rock”，接着说道：“我，没生气。嗯？”
说完，青年撑着脸皮，露出了极其瘆人的干笑。
被青年的笑容吓了一跳的“Riely”吐槽道：“不不不不，你还是扑克脸吧。不如说我求求你还是扑克脸吧。”
“……喂！”
“我说真的啊，我就没见这世界上有谁笑得像你这么难看的。你还不要勉强自己做你不擅长的事了。”
“…………”
青年默默地往嘴里塞起了烤肉。
“话说啊，队长这次这个究竟是……”
“都已经让你们跟来了就别那么多问题了。我吃饱先回去了。”
“诶！好不容易休假野营一回。”
“吃饱了困了啊。晚安。”
在青年回到房车里后，“Rock”有点心虚的朝“Riely”问道：“队长真的没生气的吗？”
“不用担心啦，他只要自己这么说了就是没生气啦。好了我们吃！难得的休假！来！干杯！”“Riely”举起装着汽水的纸杯说道。
“哦，哦！干杯！” “干杯。”
露营车内，青年默默透过窗户，在黑暗中看着露营车外一群人围着篝火，开心吃烤肉的样子，有点无奈地微叹了一口气。
【“你白天带着这个，总比带着个冰锥强吧？”】
青年转过身，靠着窗户从兜里默默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折叠刀。
“…………”
错综复杂的思绪中，旅途仍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