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过了打扮得跟个大叔一样的李瞬，又在凌烟面前又装了一次深藏不露的高人后，朱老最后还是迎来了这个时刻。
这个周凌烟坐在自己面前，想要从自己这里问出命运。而她则心怀不轨，等着从他嘴里套出“老路”这个人的时刻。
“我不是说您像我奶奶。是说您……挺像‘老路’的。”
“………………”
结果，朱老也确实没花上多大功夫就问出来了。
而在接下来的对话里，朱老开始循规蹈矩地做着自己以前已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调高语调，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说一些好像自己很有背景的话。总之就是能装得多危险就装得多危险。先唬住对象。
最后，再顺着对象心理上的弱点，来个致命一击……
“……你这些年来，一直有看到那个死掉的女娃缠着你。而你之所以那样来和我确认，不是因为想揭穿我，是因为你希望我否定你的猜测！是因为你期待我真的有神通！期待我有神通，能告诉你你这些年来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幽灵！”
就这样，一切就结束了。在朱老的预想中，接下来大概凌烟会开始哭诉一下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然后她再适时地给一些正能量的鼓励，就一切搞定了。
“……不。”
【……不？】
朱老看过去，才发现凌烟的眼中所充满的绝不是什么悲伤或释怀，而是寒若冰霜的杀意。
“我并不是希望您告诉我这些年来我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幽灵。事实上我来这里是因为李叔曾说您看到过自己死去伴侣的幻影。如果那件事不是在骗我的话，不管您是女巫神婆还是骗子我都无所谓。不过，如果您是在拿星夜的事，来耍我的话。我不管您是老人家还是别的什么。
我会在这里，直接要您的命。”
“…………“
这时，朱老才想起来路羽刻曾经说过的话。
【“他曾连续看到了数年的，自己所喜欢的女孩的亡灵……只要不在这件事上触到他的红线，他就应该什么都不会做。”】
朱老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水，半打趣地问起他道：“你说你要杀了我？那我倒是想听听，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的尸体？”
“这里是个鸟不拉屎的荒村，我又有证人表示你想要轻生。掐死你我就伪装成你上吊了，然后回房间睡觉。最后等明早演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就行了。”
“如果这个房间里有藏着摄像头呢？”
“您一把年纪没想到还懂这个啊？嘛，我想想……”凌烟眨了眨眼镜，紧接着便抬起头冷漠地说道：“……我愿意赌一把。而且说实话，就算被抓也无所谓，大不了坐牢吧。”
“………………”
看凌烟这么决绝，朱老反而开始对他感到有些许欣赏了。不过她却并没有感到吃惊，反而意外的感到有些怀念。
就像是很久以前她见过另外一个，这样的年轻人。
“原来如此。真是不可思议啊，那个‘老路’还真总是捡到像你这样有趣的小子……”
【……嗯？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
在脱口而出这句话后，虽然朱老理智上一瞬感到了异样，但她立刻恢复了状态，总之先否认自己“耍了她”地答道：“……不过很可惜，我没骗你。最起码我不觉得那个，小李，有理由骗你。”
“…………”
“不相信吗？”
“不，并不是这样。只是……那您和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是老路拜托你照顾我了吗？”
出于不想和凌烟讨论太多关于“老路”的细节，以避免穿帮，朱老选择了否认地答道：“并没有。我虽然知道有你小子这么个人，但是我也没想到过你会来这里。
你既然有点小聪明，倒不如好好怀疑一下吧，你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面对这个朱老既是想要问出一些有益的情报，也是想要把凌烟对准了自己的杀意稍微转移一下的问题，凌烟和刚才那还杀气腾腾的样子几乎完全相反，以一副极其反常地冷淡态度答道：“那个之后再说。既然您没骗我，那我也相信您的话。我回去睡觉了……”
【……就这样？】
看凌烟真的起身要走，朱老霎时间真感到有点心虚了地赶忙阻止了他说道：“你先稍微等会儿。”
“怎么了？”
凌烟嘴巴上是这么说，可朱老却还是感到有些心虚。
凌烟本来就在容易冲动的年纪，大晚上专门到自己房间里来说要杀了自己，结果就听了一句话他就打道回府了？这什么情况？不会是这小子不会是真觉得这里有摄像头，打算以后再来秋后算账？
而且虽然自杀朱老可以接受，但是如果是要被别人整死，还是被自己重孙女喜欢的人整死，这就是另一层面上的问题了。再说他这以前喜欢的这个女孩子又是个什么情况？这难道就是那个跟着重孙女的小姑娘说的“隐情”？以为他是个闷怂，没想到是个闷炮？不会以前也为这事动过手，干过什么极端的事情吧？
假设这小子真能下得去手，到时候如果未来重孙女真和他在一起了，岂不是等于是真和个疯子在一起去了？而且还是个对她血亲也动过手的疯子？！
总之，朱老是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他回去。赶忙先找了个理由，总之先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杀心地问了一句：“我估计那个小姑娘应该有想让你阻止我自寻短见吧？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凌烟挠了挠后脑勺，态度十分随意地说道：“您不介意我说实话吧？”
朱老虽然把腰挺直了一些，但眼神却还是有些心虚地答道：“……哼。你说。”
“说心里话，我其实不在乎。我觉得您都这个年纪了，要做什么都是您的事。我没阅历丰富到能对您的决定说三道四。”
“………………”
要是有阻止还好说，直接来了句不在乎，这下朱老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往下问了。
既然拿自己的事情去探得这条道走不通，朱老转换策略，壮着胆子干脆朝着问题的核心去问道：“你难道不在意自己看到的是幻影，还是怨灵吗？”
“……您什么意思？”
“我可从没说过，我的本事都是骗人的。”
朱老这话其实也是一个赌博。毕竟要是他真想要见“鬼魂”，那她也好拿“自己需要一些基本信息才好通灵”一类的话当借口，好好问一些和这个他喜欢的女孩有关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凌烟居然答道：“即使您真的有天眼，那也不关我的事。而且……我已经看不见她了。”
发现这条道也走不通，朱老颇有种走入死胡同了地感觉。
“……是吗？”
就在朱老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收场的时候，没想到，凌烟自己突然一副好像懂了什么的样子，跑过来朝她主动问道：“……您，直到现在还看得到吗？您丈夫的亡灵。”
“…………呵呵呵。”
【怎么这小鬼突然又提起了这个？】
在尴尬地笑了笑后，总之朱老还是先顺着这话回答道：“虽然我和……我丈夫也没有关系那么好吧。不过，我确实偶尔还是会看得到他。不过更多的时候，我看到的是我儿子，还有我孙女。”
“………………”
看凌烟在自己提到“孙女”时没什么反应，朱老可以说是大舒了一口气，知道他不知道雪迎和自己的关系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结束对话，于是朱老也就想着赶快结束话题地说道：“你不用摆出那种表情。我没说我过得很糟糕，事实上这些年我过得都挺好。”
“骗骗人，吃吃面，然后从来不和人说话，最后想要自我了断。嗯，这生活听着真不错。”
“如果是你自己选择的生活，不管怎么样你都会觉得‘真不错’的。”
“……或许是吧。”
在短暂地一段沉默后，朱老原本以为这个话题总算是结束了，没想到凌烟居然又紧接着问道：“您为什么想轻生？”
【……我为什么，想轻生？】
“因为最近我这牙越来越松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干脆换副假牙得了，我估计你也有钱换。而且你这能一拳打晕我的力气证明你身体也挺硬朗的吧？”
“干嘛那么麻烦？不过你小子不是说你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吗？”
“………………”
看凌烟居然表情上有些苦恼，朱老真觉得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一会儿又说要杀了她，一会儿又开始关心起自己来。他到底是脑子里在想什么？难道是他是真想从自己这儿得到什么“天机”？可要给他占卜的时候，他却又选择了拒绝。
在反复思考无果后，朱老拿起水杯想着先喝口水。结果就在这时她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地向凌烟问道：“你是觉得既然你也看见过‘亡灵’，那么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我这样？”
凌烟并没有回答，转之只是溜着弯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我不会只是因为咬不动东西了，所以就想要自我了断。
我不会阻止您，如果您不想说，那就不说也行。只是我个人想知道，您为什么想自杀？”
本来这只是一场话术上的攻防战，但看凌烟一副真诚地样子，虽然她一点都没有想要和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倒苦水的念头，但也被他问得开始思索起来这个问题了。
是啊，说到底，她到底为什么会想要自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