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
无法动弹的手脚。
浮游于无的心灵和思维。
还有，问题。
【孩子用捡到的手枪，出于好奇……】
……………………………………………………
……“……出于好奇，向他人扣下扳机？”
白色的虚无里，凌烟漂浮于其中，虽不知道提问者的身份，也不知道问题的意义，但他还是自言自语着地，对问题思考了起来。
“就算是一个孩子，如果不知道用途的话，真的会对一个L字形然后中间还加了个奇怪突起的东西产生兴趣吗？
如果那孩子正确的拿起了手枪，还将它专门指向了他人，那不就已经代表着他知道手枪的用途了？而在知道用途的状况下，不论是出于好奇也好，还是别的也好，当他扣下了扳机，那这便是有意识所犯下的罪行。
所谓无知，也不过就是骗骗人的借口而已。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出于无知而去伤害他人的人。
只有伤害他人后，用无知来欺骗他人，也欺骗自己的人而已。”
在如此回答后，不久，自四面八方，又是一阵声音传来。
在听清楚那声音说了些什么后，凌烟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诶？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了后门？”
在这么说完后，凌烟摸着后脑，居然真的摸到了一个奇怪的缺口。他将手伸进那个缺口里，四处摸索，最后摸到了什么冰冷，而又沉重的东西。
他将那个东西拿出，放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把由棕红色的玻璃所制成的手枪。
“……枪？”
凌烟先是晃了晃手枪。在听到一阵奇怪的刷拉刷拉声后，他又将手枪的弹夹弹出，发现弹夹上的子弹竟是一个个药丸。
“凌烟。”
“啊？”
在听到呼唤声后，凌烟拿着手枪，在病房焦黑的废墟中转过头，看向了背后那本紧闭着的，巨大的黑色封皮的书。
在盯着那本书看了一会儿后，见没动静，他便又将头转了回去，并朝前方走去。
朝前，朝前，一路朝前。一直走回到了病房里。
走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身穿束缚衣的凌烟身旁。
而病床上的凌烟，亦注意到了自己，将目光投了过去。
“……………………”
看病床旁的自己那样傻傻地盯着病床上的自己，凌烟向凌烟开口问道：“你看什么看？”
“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真是个蠢问题。”凌烟嘲笑着自己道：“难道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吗？”
“我？”凌烟害怕地连连摇头道：“你不要乱说！我怎么会对你做出这种事情？”
看到自己这样坚决否认，凌烟无奈地答道：“是啊。你怎么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呢？”
凌烟挣开束缚，从病床上猛地起身抓住了自己。
“啊！”
“为什么，你要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放！放开我！”
凌烟挣开了自己，刚转身想逃，便发现身后父亲正眼神凶狠地站在那里。
“啊！”
凌烟刚想换条路，便发现医院的护士，初中的同学和老师和凶神恶煞的警察，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凌烟恐惧地跌坐在地上，望着周围的人哭着连连道起歉来。
然而，就在他道歉时，人群里一个壮硕的男子出现，将抱头躲避的凌烟一脚踹到了地上。在这之后他还不知足，跨到他的身上开始用力地揍起他来。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凌烟的道歉，男人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更加疯狂地朝他挥起了拳头来。然而，就在凌烟以为男人要将自己一直揍到丢掉性命为止时，那男人拳头的力道却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小。
然后，凌烟发觉那男人的身影，竟也开始慢慢变化起来。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去写什么小说，姐姐也不会死！
都是因为你……”
“……………………”
凌烟看向了那个揍自己的人的面孔。而那是一张自己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
“……星夜？”
恍惚间，凌烟又回到了昨日。在被绑架后，逃脱后，又穿过迷宫后，才好不容易到达的阁楼里。
自己，又一次遇见了星夜。
不是幻影，也不是幽灵。而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星夜。
凌烟自己都数不清楚，他已经想象过多少次了。
不用去在意他人的目光，也不需要去担心未来，更不需要逼迫自己去烦恼。
只是平平常常的，和星夜牵着手，在蓝天白云之下，走在街上，听她笑着和自己说话。
可是，凌烟内心里也很清楚，即使星夜还活着，一起走在街上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星夜体弱，必须时刻呆在医院里面。
可就算这样，只要还能和她再说说话，也已足够。
只要能再听星夜在现实里和自己说哪怕一句话，只要能让她再活在自己的身边一秒，就算要自己下一秒去死，也没有关系。
而那个愿望，竟然会以这样简单的，难以置信的方式，实现在了眼前。
【这……一定是梦吧？】
凌烟，丢下了衣架。
【是呢，怎么想都是梦吧？现实里哪里会存在那种迷宫一样的楼梯啊？】
凌烟，走向了眼前的“星夜”。
【我，现在估计还在巴士上睡着呢吧？真是，居然做了这么离谱的梦……】
凌烟，用手抚摸向了同样因为震惊，呆在了原地的“星夜”的脸。
而传来的，是就像常人一般的，温暖的体温。
“呵……呵呵呵。
这是，什么离谱的梦啊？”
凌烟，全身都微微颤抖着地看着眼前的“星夜”，露出了干笑。
“……不是的哦。”
黑暗，自回忆中渗出，淹没了凌烟。
“她，不是我。
她，是夺走了我一切的人。”
“………………”…………
…………又一次，一切又回到了虚无。
而在虚无的水面之上，凌烟借着倒影注视着自我。可眼中所映照着的，却并非自己的身影。
这是多么令他怀念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林枫去搅合雪迎和她父母关系的时候。
那时，自己提出了搬出公寓来着。
为什么呢？
虽然说搬出去，真是个好主意，但是……
为什么呢？自己那时候会说那句话？
“不知道也可以哦。”
冰冷的手，如同锁链般，从身后抱住了凌烟。
“不知道也可以？”
“嗯，不知道也可以。”
“为什么？”
“为什么呢？
我呢，本来是想要让你好好的，去幸福的生活的。
可是，果然不要呢。
我，不要你喜欢上除了我以外的人。”
锁链越绑越紧，直到凌烟再也动弹不得后，将他拉入了冰冷的虚无之中。
溺水在虚无里，凌烟凝视向水面，所映照出的……
“……是星夜。”
在漆黑的水面，与苍白的天空之间。
再一次，凌烟，挡在了凌烟的面前。
“原来如此，那个孩童举起手枪的问题，在问的不是什么无聊的伦理。
那个问题真正的意思应该是，即便是我们心中如孩童般纯洁无暇的人，也会有想要对某个人举起手枪的一刻。而在那一刻到来后，我们该选择面对现实，还是为了继续粉饰幻想，而用‘无知’来自欺欺人？
是呢。说的也是。
虽然人不会出于无知，而去伤害他人。可是人会出于无知，去伤害自己。
对吧？”
凌烟，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