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
这是我生存下来后对这个世界唯一定义的颜色。无论看多少次都是一样。无论大地还是天空，甚至从这里无法观望到的海洋都是晦暗无光，如同死寂一般的。
从细小窗户那仅有的视野里，看不到名为希望的存在。
龟裂的地面，枯萎的树木干枝，灰黑的泥土里面埋藏着不知何种物体的骨头。长满锈迹的电线杠横倒在地，早已模糊不清的标志牌，断开的防护栏杆，就连杂草也无法在这里带有绿色，完全不像是活物生存的地方。
只要是被容许进入视网膜的景象，就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是破败不堪，这并非是因为眼睛下视野的限制，单单只是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掩埋在废墟当中了。
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如同是被凶恶的猛兽啃咬开犁过一样。这就是人类争斗后残留的产物，无论哪个时间，无论是怎样的时代，似乎悲剧都是一成不变的。
到处都是断开的碎石，一块一块纷纭杂沓地充斥在地面上；原本笔直齐整的道路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两旁的建筑物倒塌了一大片，甚至还有石料悬空挂在边角上，每当风吹过的时候就左右摇摆；就算是那些尚算完好的建筑也不复平常的样子，白色的外壁掉下大片的墙面砖，斑斑驳驳地露出里面的灰色墙体。
而我现在呆着的建筑物也是破陋不堪，抬头就能看到非自然“生长”圆圈的天花板，这是导弹贯穿而过的痕迹，这个破洞连接了几层的楼面，从这里可以直接从洞口看到外面灰黑色的天空。
只是，或许有些许的不同......
我转过身子重新坐在地上，抬起头从天花板的破洞看向外面，在那里站立着一名少女。
在静谧的天空下出现的少女，如同天使一般，现实的一切仿佛无法沾染到她分毫，笔直的挺拔的身子后面，双手重合叠放在一起，眼睛注视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漆黑的长靴并靠在一起，在其之上，纯黑色的蕾丝套裙紧贴在身上，束缚着头发的红色缎带在微风中翩翩起舞；精致的脸庞上，那淡褐色的瞳孔仿佛有着吸引人的魔力。
在这个末世上，美好的东西已经绝迹了。美好的存在在这时有着超乎想象的吸引力。事实上，我就是一直追逐着这个的身影来到这里。放下一切尊严，如同乞讨的流浪狗一样保存性命也要追逐着这样的身影。追逐着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美好的东西。
因为无所追求，所以别有所求……
轰隆！爆炸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很靠近的地方传来。爆炸掀起的风暴从中心向四周蔓延，爆炸带来冲击甚至影响到这座破烂的建筑，四面的墙壁开始出现裂纹，头顶上不断有碎石掉在我的脑门上，我甚至看到少女的秀发被狂乱的风暴粗暴地卷向后方。
糟糕！我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梯道入口，极为迅速地向楼顶奔去。我敢保证，这是我有生以来最为敏捷的一刻，在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整栋大楼甚至还未开始进一步恶化。
糟糕透了！我那单薄的衣物如同一个垃圾袋一样套在身上，灰白色的衬衫上都粘满灰尘，变得暗黄暗黄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伪装时候抹着的灰泥，杂乱的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犹如干枯的草堆。这样一幅模样下相见，实在是糟糕透顶了。
看着离我几米远的少女，我没有开口说话。或者说我并不清楚应该如何跟她搭话。或为恐惧，或为自卑，或许只是不想打扰到这片刻的宁静。
在即将倒塌的大楼中，两个人相差几米的距离仿佛是天堑一般，无法缩短分毫。
如同粉末的般的雨点布满在这个空间当中，少女静谧地站在护栏的边线上，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对她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只是那明亮的眼眸仿佛早已死去一般，没有喜悦，没有欢乐;没有悲哀，没有绝望。无论怎样的感情都消逝在尽头。不知为何，我的内心升起一丝自卑感，两人之间那无形的鸿沟在不断扩大，一种恐惧仿佛要把整个人吞噬殆尽。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如此近的距离里与她接触，与以往的遥遥观望相比，看到了更多与想象中不一样的东西。
我向前走了一步，踩在地面的碎石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暗里松了一口气，让别的声响代替我开口搭话，这让我心理负担少了许多。只是我抬起头看向对方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有丝毫的变化，俏丽的侧脸依然面向另一边，似乎我的到来并不能让她有丝毫触动。
我自嘲地一笑。呼地深吸一口气，籍此来平复一下还在忐忑的心情。张开嘴。
“啊……”
搞砸了，由于太长时间没有发声，并且缺少水分的补充，喉咙仿佛粘在一起一样，除了发出一个嘶哑的啊，就没能继续下去了。真是丢脸死了，话说我是否应该从那个破洞上跳下去？或许就能从这尴尬中逃离了。
真是的？你说我只是自我意识良好？对方根本没有在意你？这我难道不知道吗？但这跟我尴尬不尴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吧。难道我害羞一下还有错吗？
正当我还在纠结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呐！你说所谓的自由，究竟是什么？”
“什……什么？”我还在沉寂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反问了一句。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我从那道亮丽的背影中感觉到对方的一丝笑意，只是卑微的我无法深刻去理解那笑意蕴含的意味。
我重新把我那浅薄的记忆翻出来，试图还原对方的问话，而这个时候却被令一股喜悦吞没了。这是因为憧憬的人跟自己说话带来的喜悦，但同一时间，我的理智也还原了对方的问题。
自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