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往往是最恐惧的。因为无法确定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事实，所以会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畏惧，觉得自己无法胜任接下来会遇到的事情。
就像现在的我。
“我居然会用那种语气和她说话……这也太糟糕了吧。”
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和母亲的对话有多么荒谬，那个曾经为了梦想而选择离开家庭的母亲居然会因为我的两三句话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也太荒谬了。
我站在楼顶上，远处灰霾的天空像是在宣布冬天的降临一般高高悬起，这种天气接下来会持续好几天。
“果然还是不够成熟么。”
我轻声呢喃。按照我自己的预想，在接到母亲的电话后我应该顺从着她的说法，然后较为平和地结束我们的对话。毕竟我也从没有奢望过母亲会为我考虑什么。
但她这次却要主动和我见面，这让我有些意外。
“今天就翘一次课好了。”
听到了上课铃声后的我并没有走下楼顶，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接着眯起眼睛休息了起来。
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我打开了楼顶的门，然后走下了楼梯，接着走回教室拿回了自己的书包。班里的学生们对于我翘课这件事似乎并没有感到多大惊奇，他们似乎默认了我会做一些违反常理的事情，说不定我之前一直规规矩矩的学习态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异常，现在的我才是正常的。
大概。
“怎么了？”
我和平时一样来到宁霁的教室找她，但宁霁看到我后却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什么怎么了？”
“你的脸色不太对呢。”宁霁像是一个医生，哪怕是我脸色最微小的变化在她的眼中也不会被放过。
“没有吧。”
“明明就有，你平时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这种表情只有你在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的时候才会有！”
应该说宁霁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女朋友么，居然对我的表情管理把握的如此好。
调侃归调侃，我还是将自己和母亲的对话告诉了她。宁霁在听完我的话后微微皱起了柳眉，她大概也在为我的态度感到不妥的吧。其实宁霁如果真的为我的态度表达不满，我也能接受……
“那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见你的妈妈呢？”
“诶！？”
我惊讶地看向宁霁，却发现小妮子的确在认真地思考能不能和母亲见面。
“你见她干什么，她这个人除了艺术之外几乎什么都不感兴趣，你肯定和她聊不来的。”
“没关系，我会努力地提高自己的艺术水平的！”
“.…..重点不是这个。”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和母亲过去的相处方式告诉了宁霁，宁霁在听到母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为了艺术将我们放养这件事后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听到了某件不得了的事情。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礼貌，但我觉得伯母在你们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你们的身边是不对的。”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有所欠缺，宁霁又补上了一句：“我的妈妈以前也很忙，但是她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所以我并不觉得忙就是可以不管自己的孩子的借口。”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道理，在她看来艺术对自己而言才是最重要的，若不然当初她就不会抛下我和雨心离开了。”
“你恨她呢？”
我摇了摇头。
“不恨。有什么好恨的呢。她是我们的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她离开我们的时候我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而且我们的身边还有父亲，虽然那个家伙很少过问我的事情，但是在对待雨心的方面他还是很用心的。”
“是么……”
我们走在街道上，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在和宁霁走了一会儿后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原本焦躁的心情也平和了下来。
“宁霁，你说现在的我比起以前进步大么？”
宁霁看向我，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意外。她思索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你比起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进步可大了，我还记得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你对我可凶了。”
“那是因为你当着我的面说要抢走雨心，我能不凶么？”
宁霁嘟起嘴：“那还不是因为你太强势。”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强势是因为雨心是我唯一重要的人了，我如果不强势的话别人就会把她从我的身边抢走……”
啊，明明早就有这样的觉悟了，可我当初为什么不能够再坚定一点，将雨心从那个家伙的身边抢回来呢？
其实我也知道答案。
当时哪怕雨心露出一丝不情愿，我也会强势地将她从那个家伙的身边抢过来，可事实是雨心接受了那个家伙的提议，换句话说，那一切都是雨心选择的，我并不能强迫雨心，哪怕我真的很不想失去她。
“那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把我抢走呢？”宁霁抬起头看着我，听到这句话的我愣了一下，说实话我并没有想到宁霁会突然这么问，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撒娇的女孩，哪怕是和我在一起以后她也只是将对我的关心明目张胆起来了而已。
“我会揍那个家伙，然后把你抢回来。”
“那如果那个人是我的妈妈呢？”
“.…..我会和她讲道理，然后把你抢回来。”
“如果她不听你的道理呢？”
“那我们就私奔好了。”
我看向宁霁，认真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们不是也私奔过么？一回生二回熟，对吧？”
宁霁笑了，而我也扬起了嘴角。
没错，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这么不讲道理的话，那我也不讲道理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和其他的人都与我无关，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如此想着，我加快了脚步。
但此时的我还未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当现实彻底崩塌的时候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
……
周末的时候，我和母亲见了面。
预定见面的地点是在一间家庭餐厅，母亲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小桐你变高了呢。”
看到我的出现后，母亲站了起来，然后和我比了比身高。
“毕竟我们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比起你记忆中的我，现在的我肯定长高了。”
我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但也没有太多激动。
“看来我的确错过了很多东西呢。”
母亲温柔一笑。
“我们先吃点东西吧。”说着，母亲带着我坐到了餐桌旁，我也没有客气，直接吃起了点好的东西，而她则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
“你不吃吗？”
我发现了坐在一旁的母亲，她只是眯起眼睛微笑地看着我，并没有和我一起吃东西。
“我一会儿再吃，我先看着你吃。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你吃东西的样子了呢。”
因为太久没有和我见面，所以对我的印象产生了模糊，所以想趁现在找回过去对我的印象么。
我并没有过多的追究什么，而是默默地吃起了东西。
“当初你爸爸把雨心带走的时候你没有和他发脾气么？”
用完午餐后，母亲点了几个甜点，而我们的话题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我有想过把他的车砸了，你知道我敢这么做的，但是在我动手之前雨心没有让我这么做。”我毫无顾虑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而母亲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惊讶，她依旧微笑地看着我。
“你要是真的砸了你爸爸的车，他一定会很生气的，但他肯定不会惩罚你。”
“我不需要他的宽恕，他就算是把我送到警察局里我也认了。”
这倒是真话，那个家伙要是真的敢把我送到警察局里我也认了，那样一来我倒有了和他对立的理由。只可惜这只不过是我个人的想像，我的父亲并不会将我送到警察局，而我也不会因为真的砸了他的车。
“这可不是好孩子该说的话哦。”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这一点你和他早就知道了吧？”我看了母亲一眼，她并没有反驳我的话，而是继续看着我。
“可是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孩子呢，所以我才放心地离开了我们家。”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很委屈似的呢。”
我抬起头看向母亲，我们两人相互直视，但最后妥协的人却还是我。
“你讨厌现在的生活么？在雨心离开之后，你一定过得很寂寞吧？”母亲的语气温柔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不能离开艺术，你以前也习惯棒球吧，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暂时搁置后就没有白费再拾起来了。”
有些东西一旦搁置后就没有办法再拾起了……
就像我当年放弃了棒球一样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