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让步者
位于市中心的公墓区域，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过，但它大体上给我的感觉比听说还要好很多，除了一块块墓碑显得这里有点唐突和难以接受外，其余地方例如环境和设施这些远比公园还要好。别人能不能接受我是不清楚，可已经在奥地利过惯欧洲人日子的我对这些墓碑非但没有半点感觉，甚至还有种怀念感。
让墓地合理利用化难道不是最正确的做法么？有人气的注入下，相信这墓地也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最多也就凌晨开始会显得“生人勿扰”外，可凌晨时分有哪家公园不关门呢？
带着满脑子与常人不同的想法，我像个乖孩子一样跟在若叶娴身旁走在由石砖铺成的大道上，从下车开始若叶娴就变得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好像去到了一个既让她害怕又值得留念的地方。
得亏这一路上的行人没多少，不然我可又得当一次她的导盲犬，她现在的状态可比走路看书还要麻烦很多，明明记得住的路，可她所行走的路线却不是走在大道上而是呈现出笔直的行径，连草地都毫不犹豫的踩了！
若叶娴现在的心情我能够体会到，就跟我每年都会尝试鼓起勇气去看看“约瑟夫”是一样的道理，明明知道他在那睡着，但……就是做不到。
「唉！」实在看不下去的我只能伸手抓住若叶娴的手再领着她沿大道走，尽管我不知道路该怎么走又或者是说要拜访的人在哪，可路就一条，到时候就看若叶娴会不会出声提醒了。
要是她全程保持沉默那也没事，大不了就当做陪她散步一圈好了，反正作为牵手方的我又不会因此吃亏，不是我吹，若叶娴这手握起来还真够棒的！
被动的被我引导的若叶娴抬头看了我一眼，问：「这时候不应该抓手腕么？」
「……」我一时语塞突然就失去了脑海中有关接下来行动的想法，这剧本越来越奇怪了，
好吧，看来这么唐突的握住别人的手是有那么一点不礼貌，可是啊！握都握住了，那还有再缩回去的道理呢？反正依我看，现在的若叶娴也没有那个心思强调这么多规矩。
「要是你想，我随时可以放开，但你能自己好好走路么？」我走在前头笑着问。
「为什么不能？」说着，若叶娴加大了握力像是害怕我突然松开的样子。
「我们还有多远？」心照不宣的我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就快到了，你很急么？」若叶娴反问道。
我用空出的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写满音符的纸，然后对着她晃了晃：「急啊！为什么不急，这么重要的曲子，我可迫不及待交给上去等待检验了呢。」
这篇仅有十段不到的乐谱可差点把我的脑细胞给榨干掉了，要说我不重视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哪怕它最终得不到一个评价，但这也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注入心血进去的作品。
十五分钟的时间对一个普通人能拿来干什么？刷条信息？看几页书？还是说速通个副本？可这十五分钟对我来讲既是漫长的也是短暂的，所以我才会这么重视这张在外人看来毫无用处的纸张。那个为了家庭放弃了事业，又为了爱情掌握了能帮得上丈夫工作技能的女人，非常值得我尊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好。
想必那个最迷茫的时候，保护住自己的家庭并放弃自己心爱的花店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吧？但她做到了，而且做的相当完美，让人不禁对她的决意肃然起敬。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有啊。」我放慢一下脚步向若叶娴郑重的问道：「要是我被误会成空白菜的野猪，会不会被打死呢？」
「呵……」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的若叶娴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很奇怪么？好像还很常见的样子，要是哪天柠檬这丫头带了个野小子回来，我相信老爹和姑丈那暴脾气第一个拔枪揪住那家伙往死里揍，揍完后自然是轮到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他进行审判，听听这家伙是如何拐跑我家单纯而又贤惠的柠檬。
不过，若叶娴的家人要是知道了应该会是另一种态度吧？毕竟他们是从挫折与艰苦中走过来的，自然会体谅自己子女，至少不能再让悲剧继续延伸给下一代吧？换我我是肯定不会再让孩子有家都没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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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瓶红酒一不留神就喝空了，坐在墓碑前的尤娜和柳萧丛在外人看来就和神经病没有什么两样，这世上还有敢在墓碑前喝酒谈笑风生的人？就不觉得瘆得慌？又或者不怕吓到别人？
但从附近的状况来看，会有机会目击到两位“美男子”喝酒交谈的人恐怕不多，一来是他们的位置确实足够偏僻，二来就是有谁会无缘无故来到公墓这个地方散心呢？除非是有特殊癖好的一类人，即便真看到了估计也不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因为这酒也差不多喝完了。
喝完之后会做什么呢？依照往年的安排，柳萧丛应该会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想一个上午的事情，然后坐车回家跟应酬回来的老爹久违吃顿饭，接着就是待在房间看以前的家庭录像或翻翻相册啥的，但更多的还是去趟新日暮里健身房的地下靶场，用自家老哥那把狙击枪尝试一下刷新以往的记录。
就算柳公子能把一切事情看得再淡然，可终究还是无法将内心那道创伤填补住，家人和家庭两个词在不久前对他而言还是很幸福美满的，直到自己步入初中后所有都变了，就从自己那叛逆的哥哥开始。诚然，柳萧丛有个令自己无比骄傲的家族，少说有四代的人为祖国献出了生命，可需要承担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在过去枝繁叶茂的柳家如今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就算那个无良老爹还能种几个子嗣出来，但柳萧丛看的比谁都清楚，除非自己死了，不然这个“懦夫”绝不会轻易做出决定，上一次所做出的决定就已经让他后悔到现在了，让他再来一次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你在伤心么？」偷偷观察柳萧丛面部表情的尤娜问道，她在部队的时候跟大手子们学过不少的技能，其中看人面部表情进行推断无疑是再基础不过的能力。
更何况，低头小口小口闷酒的柳萧丛也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有多忧郁，那是除了看淡生死的人外，很少人会有这样的状态，就算是再好的演员也未必能够做到。
「有点害怕明年的事情罢了。」柳萧丛答道。
「明年？」
「我可能提前报考军校继承家业吧。」放下酒瓶的柳萧丛舔了舔嘴唇一副醉酒的模样，说：「你得知道，我家搞商业是副业，真正的主业是部队，老爷子可能也撑不了几年了，总得有个人接替一下位子吧？」
「但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这就是命运吧，这世上总得有人为了自己的后代做出让步，本来我哥是这个让步者把我送进白皇城学艺术，现在——我是柳家最后一个能站出来的男人了。」
同样饮了口酒的尤娜摇了摇头：「未来会发生什么你应该明白的，我是不建议你成为那个“让步者”，这已经超出赌博的范围了。」
「可我有选择么？」
「有的，总有办法的……」
「其实论商业才能我哥是最佳的人选才对，但这家伙就是遗传我爸那根不太正常的神经，老觉得长子就应该继承主业，享福的副业丢给我这个弟弟才是正确的事情，可我们应该是反过来的职业才对啊。」
「那你喜欢成为一名军人么？」
「以前喜欢。」
陷入回忆中的柳萧丛姚望远方，淡淡答道：「可自从我明白成为军人就得做好沾血的准备时，我又讨厌了，但我没得选择。」
「他不会希望你成为一名军人的，风险太大了。」尤娜直言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未来会发生什么没人能够预测，但最终都会出现一批流血者用于填补野心家们的贪婪洞口，这时候要是做个普通老百姓反倒可以躲过很多东西。
「那你也不必成为皇子啊，你和我面临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柳萧丛笑着说：「放心吧，我们柳家要是真因为这愚蠢的原因就断了血脉，那早在十多年前就死光了，可上天就是喜欢跟我们开玩笑啊，一批又一批的愣头青喜欢往死人堆里钻，但总有几个人活下了下来。」
死在战场上的柳家人太多了，从二十多人家庭成员变成不到五个，这减员速度和趋势已经不是用一句罕见能够形容的了，而这五个人中，仅有柳萧丛这一个同龄人，其余四位全是长辈。
「那祝你好运了，希望我们未来还有见面的一天。」
「会的，那一天可能会在晓淡那家伙开窍的时候就来了。」
「艾格么？无论他选择哪条道路，我都会尽全力支持他，这也是我能够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互相将心中的玩笑话说完，两人已经接近空底的酒瓶相互碰撞在了一起，敌人和朋友，这两种关系有时候会因为立场和利益问题而不断发生转换。但现在，还只是活在丰满羽翼下的他们可以尽情凭借自己的喜好决定这层关系，哪怕真的有一天会出现对立，但那也长大过后的事情了。
「噗——」刚喝进一口的柳萧丛突然喷了半面墓碑红酒，一脸惊恐表情的他就跟撞上了鬼似的看向了某个方向。
「怎么了？」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尤娜了放下酒瓶，同样也顺着柳萧丛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两个人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精彩，从刚开始的懵逼逐渐变成缺德的笑容，因为像眼前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见啊！
还真是令人愉悦的意外发现呢。
…………（完）
ps：渊酱原本这章想搞事情，但看到金庸老爷子走掉的事情后，还是等明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