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作者:暗de刺客 更新时间:2018/2/2 12:59:24 字数:2448

而在遥远的另一边,劫后余生的玛琳正站在一座地下机库里,淡黄色聚光灯幽幽地自身而下打进这空洞冰冷,照亮她所站的一隅,同时也是某台机体的胸口。她脚下的金属过道直达机体的驾驶舱,大开的舱门仿佛是在等待着他的光临。

可玛琳直视驾驶舱内部越久,她就越觉得那是个吞噬自己灵魂的黑洞,是诱惑的陷阱,眉角慢慢聚拢,十指也随之紧握。

最终,她没能往前迈出新的一步,愤然转身,“哒哒哒”地走向电梯门。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她已回到了位于地表的温馨木屋,包括家具在内的整个房间都由木头制成,而且未经任何油漆点缀,一看便是粗糙的手工品。然而这些家具的表面被磨得相当光滑,边缘也打磨得非常圆润,完全不必担心毛刺或磕磕碰碰会导致居住者受伤。

推开木门后,户外是一片辽阔的大海,海浪唰唰地冲击着远处的沙滩,木屋本身建在一个相对宽广的悬崖绝壁上,离那边还有相当距离,而附近的海面上有一叶扁舟静静漂流其中,舟上坐了个戴着兜里的老翁,正悠然自得地钓着鱼。

乍一看,这是片安逸恬静的度假胜地,可玛琳丝毫未被这片美景所打动,不止因为她知道这片美景的真相,更因为她的身体感受不到真实:过于平稳的海面没有正常的潮起潮落,也没有海水特有的腥气,空气也是异常清新,不夹杂丝毫咸味,本该被海风吹得粘涩的皮肤却仍然顺滑,最重要的是,头顶的那片“蓝天”——

这里,不过是一座精心打扮过的殖民卫星,它像一颗尘埃悬浮于浩瀚宇宙中,只要不断前进,总会触及“终点”的真相,和地球那无尽循环的世界截然不同。

当玛琳来到沙滩时,老翁也乘着扁舟回到岸边,他左手提着空空如也的木制渔笼,右手娴熟地将鱼竿扛在肩上,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入水走向少女。

“早。”老翁挥手招呼。

出于礼貌,玛琳看向他,嘴角翘了翘,但什么也没说。

“不好意思,今天还是钓不着鱼,鱼汤没戏了。”老翁举起渔笼苦笑道,“要不我去趟市场,那里有专门培育的太空沙丁鱼,味道很好的。”

“这海里压根没生物。”玛琳面无表情地望着老翁身后那片波澜不惊的海洋,“就是钓一百年也钓不上东西,假的就是假的。”

老翁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并未反驳,只是淡然地笑道:“未必哦,一时钓不到可能是时机不对,也可能是鱼饵的问题。”

“你就别逞强了,这片大海都是假的,是人造的。能钓到鱼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就像……”

玛琳的眼神逐渐变得不甘,她低下头,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黑暗的驾驶舱:“奶奶压根没打算把那台机体留给我……”

老翁看着失落的她,一如既往地微笑道:“我是卢多娜女士的助手,机体要留给谁我很清楚。”

“……”

老翁仰头眺望天空,“至今我都记得,她亲手把机库钥匙交给我时说的话。”

“总有一天,玛琳会需要力量,这就是我唯一能留给她的遗产,同时也是我对她的赔罪。但最好,这扇门永远不会有打开的那天。”

老翁的语气生动再现了卢多娜当年的苦涩、无奈以及内疚,可见他已无数次地回忆起那个场景,以至于完全融入了自我。

“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启动不了!”忍无可忍的玛琳不愿再听这些空话,“我用尽了各种办法,就连你都检查了无数次,动不了就是动不了,和格诺姆一样,我就是用不了,所以她压根就……”

“玛琳……”

“说不定她后悔了,她说了不想打开这扇门,她不想我去战斗,所以临时改了什么东西让我用不了!对,她一定是……”

眼看自说自话的玛琳情绪愈发激动,老翁却平静地站在她面前不为所动。

通过这种对比意识到自身失态的玛琳这才稍稍恢复冷静,神情黯然地松开拳头,幽怨地说道:“我真的……需要力量……”

“是的,莎莉叶小姐他们把你送来我这,也是为了实现卢多娜女士的遗愿,把力量交给你。”

“那为什么……”

“星心引擎F是仿照超古代骑士机的动力源【星心】制作而成的,它们都具有感应驾驶员精神状态从而决定出力的特殊机能。”老翁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但机体上同时还搭载了另一项系统:【女神】。”

“就因为这个系统才害我没办法启动机体的不是吗?”

“科学的解释你已经在说明书上看过很多次了,虽然这不该是一个科研者说的话,但我倾向于正确的解释是……”老翁的眼神意味深长,“那台机体上寄宿着卢多娜女士的灵魂,因为用的就是她的大脑。”

“奶奶的……灵魂?”玛琳下意识地抚摸起戒指,得到这个宝物时的经历再次浮现于心头。

“或许就像你说的,是她的灵魂‘变卦’了,阻止你启动机体。可我能保证,她绝不是因为后悔或者担心而拒绝接纳你。”

“那到底是什么?”玛琳咬紧牙关,“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那台机体……”

“为什么需要?”

“敌人还活着,他们杀死了我的同伴,要是不快点除掉他们,我……”

“复仇……是吧?”

“战争不就是这样吗?”玛琳将拳头放在胸前,眉心紧锁,“不快点依赖先进的兵器干掉敌人就会被反杀,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够重了,我不能……不能再这么懦弱下去!”

“负责固然是好事,可一不小心就会被这种‘好事’压垮。”

“你想说她不同意我复仇吗?”

“我不是卢多娜女士,也不知外界的事,所以很抱歉,我给不了你答案。”

“……嘁!”得不到满意答复的玛琳感觉自己就像被耍了,极其不满。

“【SS】、骑士机、钢兵、G兵器,它有很多名字,但这个系列计划最初的本意不是为了造出能够消灭谁的强大兵器。”

“……?”玛琳露出不解的表情。

“它是我们的救世主,是为了拯救生命于危难的守护神。”老翁的视焦移向远处的悬崖,“诚然,毕竟上面装的都是些厉害的武器,而武器是不长眼的,可正因为武器不长眼,所以更需要驾驶员的意志,所以才有了【女神系统】,它究竟会成为守护神还是恶魔……”

老翁的视线慢慢移回玛琳脸上同她对视,接着默默扬起嘴角,“卢多娜女士的真心,我想你会理解的。”

“奶奶的真心……”

“力量可能只是力量,想要的话给你一打机体,一组核弹甚至一整个舰队,你能靠这股力量进行复仇或掠夺。然而这样真能让你满足吗?”老翁反问,“你所希望的力量,真的仅仅只是威力巨大的武器吗?”

“……”

“流于表面的武力不能缔造真正的和平。”老翁诚心诚意地说道:“我相信,卢多娜女士一定是相信你会明白她的心意才阻止你,她不是后悔,而是怕你后悔……”

“当你们心灵真正合二为一时,不死鸟会浴火重生的。”老翁说完便离开沙滩,继续以从容的步伐走向远处。

玛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出神地看着那枚在阳光下闪耀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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