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6号，星期天
大清早的，红渠街的街巷，便多了纷纷攘攘的人来人去。没铺着沥青的水泥地面，因为晚来的骤雨，满是坑洼的泥渍。
沈氏医馆的门庭，照样是车水马龙般的拥挤。来来往往的病患和家属们，把此间的些微静谧，却是破坏的彻底。
但是与医馆一墙之隔的马文小卖部，倒还是悠悠哉哉的老样子。一盘象棋，一个灯暖，再加上氤氲清香的两杯茶，一个上午就能这般不紧不慢的走过。
“小叶，赶紧倒杯水过来。”叶明贤老爷子眼睛盯着棋盘，毫不在意的使唤着叶清。
“小叶先生，也给我倒一杯，就那壶普洱。”见着爷爷使唤孙子的空档，马文老先生自然是不会有啥客气，谁家的孙子不是孙子呢？
“行行行~~，来了~~”叶清停下刷题的笔杆，搓了搓脸，很是无奈的起身伺候着。
唉~~，没法，辈分小就是这样，人老爷子使唤你，你就甭想着安生的拒绝。
但转念想了想，昨天坐了一天班，今天又得坐一天班的鑫哥......嘛~~，心里突然就痛快了许多。
果然，幸福就是比较出来的。
灌好了开水，递上了茶。但瞧着两个老小孩，吹胡子瞪眼，怎么也不服软的棋路，叶清就不由的脑仁疼。
“我说马爷爷，气大伤肝，你本来就肝不好，好好休养不行吗？何必这么大的气性？这棋路输赢......”
“哈~？输~？”马文老眼一斜，满脸的椿树褶子里，都好似填满了气急败坏的怒火：“你说我会输？你信不信，我打你爷爷这老匹夫，连半成功力都不要？”
“呵呵，嘴硬是吧？”叶明贤老爷子眼睛一眯，嚯~！还颇有些大将风范！喝了口茶水，他老人家冷嘲热讽，极尽摧人心智的说道：“要不是看你刚才被我打的太惨，让你悔了一步棋，你能撑到现在？”
“嘿~？这叫什么话？我要你让？”
“少吃一个车，怎么不叫让？”
......
“哈~~”叶清捂着发胀的脑门，好气又好笑的叹息着：得~，又开始了。
怎么着？还是得劝啊~！要真气出个好歹，自己这皮都不够拔的！
“我说爷爷，你也有心脏病、高血压。就不能......”
““一边去--！！””
叶清：......
MMP，着日子还能不能过了？！讳疾忌医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吧？我是为你们成不成啊？！
万幸的是，两个老小孩到底还是没对着喷多久。被闻讯赶过来的马韵歆姑娘，很是经验丰富的轻松摆平。
嗯，看到这一幕，叶清的心更累了。
叶清：爷爷，到底谁是你孙子啊~？
“啧--”轻轻咋了下舌，随手拿出保温箱里的牛奶，很是不爽的喝了下去。瞅着这咬牙切齿的样子，指不定和牛奶有什么仇呢？
“诚惠3元。”
叶清扯了扯嘴角，很是无奈的，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管家婆：“我说，咱这邻里邻居的，别这么小气行不？”
“呵呵--”马韵歆不说话，就是一脸冰冷鄙夷的看着你。
“马蛋，欠着。”叶清没好气的说道。
“哦，欠着啊~~？”马大小姐的脸上，不知为什么，突然荡起了一抹和煦如春风的笑意。眉眼微弯，笑靥清淡，透着烟火气的款款优雅，带着别样耀眼的风采。
但是温和的笑意，惊的叶清只想打寒颤：马蛋，这该死的温柔是几个意思？
马大小姐右手托腮，很是轻和的问道：“那放了雇主一多月的鸽子，还我周末只能宅在家里，那都不能去的。
到底是哪里的谁呢？”
“对不起！小的知错了！”
......
许是一番笑闹，真能轻松心底的愁绪。方才，并不算太多的相互打趣，却是让叶清轻松了不少。
马韵歆看着少年，那锋芒依旧，却隐带着疲惫的眼眸，不由有些心疼：“你还是不去医馆里吗？”
“啧--，再等等吧。”叶清伸了个懒腰，伸展的豪气万丈，话语却是满满的无奈：“前些天起了杀心，实在是不能......呵，应该是不配吧。
现在的我，还不配去当悬壶济世的医家。”
可你依旧是在救世人啊~~，你若是不配，谁敢说你不配？你就是我心中的英雄啊！
这句话梗在马韵歆的喉咙里，她想说，却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出来。因为，她没有说的资格。
她不是和叶清并肩血战的战友，也不是能和他搀扶前行的伴侣。有些话说了，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话到了嘴边，便只有带着黯淡苦涩的，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做了这件事，你不怕你名声丧尽吗？”
“名声啊~~”叶清背靠在椅子上，浑浊幽暗的黑眸，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晕，慢慢的呢喃着：“我也不知道啊~~”
“名声是个好东西，也是一层枷锁。”马文和叶明贤两位老爷子，不紧不慢的走来。苍老缓慢的声调里，好似拧着看透了岁月的苍白。
马文老先生拄着拐杖，眯着眼，施施然的说着：“你和小鑫师兄弟二人，此般经年的所幸，可是为了名声二字？”
“不敢。”叶清连忙起身，屈身拱手，好似古时收长辈教导的书生：“不过是想让日子过得舒坦点罢了。”
叶明贤看着自家孙子，如此应答有礼的模样，又是自傲，又是心疼。在这个年岁，谁家的小崽子，不是疯疯闹闹的？
叶老爷子稳了稳心绪，平静，却又大声的问着：“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杀人子嗣，断人血脉。
与那些杀人枉法的混混有何区别？！”
“有！”听如此诛心之问，叶清抬起头，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他们为求心安，枉黑白而安天下。我如今，便纠对错，杀一人而镇天下！”
言语平静，平静里却惊雷轰鸣！
叶明贤看着，准备走一条修罗道的孙子，却豪迈的笑了起来：“那就去吧，你出事，全家替你兜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