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培炉酒，霜兰入烧喉。古时以来，最豪迈者，不过雪夜饮酒，喝的是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豪气；最逍遥者，无出雨下观茶，品的风声雨声读书声的怡然。
喝酒品茶的趣意，不在于酒茶的本身。跟什么人喝，因什么事品所代表的意义，总会远超过口舌间那一抹贪恋。
此时此刻的叶清，吸溜着老城胡同味的杂酱面，总觉得，自己之所以吸溜的这么香，一定是因为此情此景的影响。
当年蒋公西安事变后，和太祖一起吃饭，是什么心态来着？
脸上笑嘻嘻，心里骂着mmp，哦不对，应该是娘希匹。
那今儿，又是干杀手，又是找幕后黑手的来了一通。
自己和李建勋老爷子同桌吃的这顿饭，怎么说，也得吃出一份历史厚重感吧？
但思索了半天，叶清就觉得自己想多了。自己刚刚，没一见面，就送这老头归西，就已经够客气了。
“吸溜--”
“吸溜--”
两道粗鲁而不失豪迈的吃面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此起彼伏的出现。面条的温热，倒是在这个凄冷的冬雨夜晚里，添了为数不多的几丝人情味。
一老一少，都是军旅中的汉子。吃面的狼虎吃相，也是军人最常见的样子。
所以一碗不算太多的杂酱面，没挣扎太久，三两下的，就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踪影。
“嗝--，痛快--”搁下碗筷，感受着微烫的热量，流经四肢百骸的舒爽，叶清不由笑眯着眼感叹。
李建勋老人却没这么多的感叹，锋利桀骜的鹰眉，依旧是那般桀骜。身上的朴素而肃穆的黑袄，增添着不怒自威的霸气。
老先生拿过手边的荞麦茶，尝了一口苦香之后，才慢悠悠的说道：“你怎么进来的，我就不问了。我那些手下，也不可能阻止你。他们没死吧？”
“呵呵，瞧老先生你说的。”叶清摆了摆手，咧着一嘴大牙，笑呵道：“我是医生，知晓人命的精贵。这种泄愤的low逼做法，老先生是不是小看我了？”
“是吗...”老人眯了眯眼角，没有多说，但脸面上的冷漠，还是消退了数分。
但松懈下来的气，还未叹完。少年用微笑伪装的冷寂话语，却不紧不慢的说着，像是苍狼露出的利齿：“可是我刚刚宰完三只老鼠。下手没什么轻重，如果不快点去治疗，这辈子就不能再当军人了。”
话音刚落，利如鹰隼的锐利的目光，带着为将数十年的气魄，似山刀劈来！李建勋老眼微眯，满脸的皱纹，如铁血狼烟中的刀劈斧凿：“你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在添加筹码。”
本来就不存在和谈的可能，既然结果已知。虚情假意的相互试探，就会显的着实无趣。
叶清没有得意，也没有愤怒。他只知道一件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瞧着马文老爷子，就晓得能和自家师傅当朋友，当对手的老人，你只需要无限的高估就行了。
而且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语言上的机锋，或是话里有话的一语很多关的理解能力。
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蠢一点，直白一点。
少年看着怒火中少，却依犹肃穆的老人，很是诚恳的说道：“你不想放过我和鑫哥，我就拿你珍视的东西来换。
下属不行，就加你的朋友；朋友不够，就加上你珍视的家人。”
语言诚恳，因而显得真实。或者说着言语本身，就是一个承诺。
《说文》言：‘诺，应也’。言由心出，行弗心念。
习武之人，皆少许诺，却难毁诺。诺自心起，若不成，则心难安，武道自难攀登。
“呵呵呵--”轻蔑而讥讽的笑声，像是破了音的喇叭，又像是笑天下可笑之人的神佛。老人搁下茶杯，幽冷而玩味：“我的家人和朋友？你知道他们是......”
“我知道。”叶清脸色不变，直接打断了老人的话：“你有三个儿子，四个孙辈。
最小的孙子，今年刚上小学。最大的，也不过是上高中。不得不说，上京那边，上学放学时候的人，很多。”
老人的手，细不可查的微颤了一下，仿佛细柳拂过的水波。但是他冷翳的目光，却没有半分动摇。甚至在眼神的最深处，有一抹赞赏：“够狠，这才有宗师该有的样子。你想说什么？”
听到这样话，叶清不禁的皱眉。自己奋起狠辣的一拳，竟像是打倒了棉花上！
而且...一抹说不出的异样感，突兀的堵塞在胸口。潮湿，难受，像是三九的寒风，倒灌进了骨子里。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哪还容得下其他。
那些被伤害的人，被扭曲的公义，被一次一次割的鲜血淋漓的伤口，都不会容许，他的退缩。
叶清皱着眉，深幽无光的瞳眸，盯着对面的那位老人：“磨刀，到底是什么狗屎计划？”
“......”老人没有回答，肃穆如碑的黑衣，依旧笔直的修整；能击破云天的鹰眉，还是那般的桀骜。但是，老人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疲累，也透着一抹如释重负。
沉默了很久，当一旁的荞麦茶，散尽了最后一丝温热后。李建勋老人，才看着最年轻的武道宗师，不急不缓的说道：“你想接受，继承我的衣钵吗？”
“哈~？”叶清有些懵逼。
Excuse me？衣钵？我靠，我们讲的是同一个话题吗？
老子打生打死的跑过来，就是为了掀桌子的好不好？你丫的，衣服家长里短的长辈模样，是闹哪样啊！
“那什么，老先生，我刚刚可能没说清楚啊。”叶清咧了咧嘴，捻着眉心，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我过来，就是想请你撤了‘磨刀’。没别的意思。”
“我也没别的意思。”老人一脸认真的说道：“我施行‘磨刀’，就是想让你当我的衣钵传人。”
“扯犊子吧？”
“没扯。”
叶清：...MMP，你特么叫老子怎么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