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阿，小白，你来得正好。你再不来的话为师都打算去找你了呢。＂
面对着师父笑嘻嘻的表情，小白这次真的笑不出来了。
只是这师父仍像没事人一般，无视着小白的异样一如既往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为师替你编了新的舞曲，保证会爆红的。就这样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㒹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哦。＂
＂⋯⋯＂
＂不喜欢？那换一首也行阿。就是不知道甩葱歌没有可能用古筝给弹奏出来。＂
＂⋯⋯＂
＂也不喜欢？真是个任性的孩子呢。＂
＂师父，你还记得我们第一见面时的样子吗？＂
面对师父的态度，小白说着牛马不相及的事。
二人的对话看起来就像一对开始对向而走的平行缐，彷佛能看见他们的未来。
师父的眼神也沉寂下来，脸上也只保留着浅笑。
＂当然记得了，那时我还把你当成是女孩。＂
＂说起来好笑，三更半夜睡醒看到有个小女孩拿着剑指着自己的喉咙，我真佩服自己居然没有被你吓傻。＂
＂师父，那不是三更半夜。已经辰时了。＂
＂别这么认真嘛。＂
＂师父还记得我为什么要拿剑指着你吗？＂
＂好像是，你不满我讲学时说你太多的废话，行事又不仁义守礼，想我改过自身好好当个老师。＂
＂现在想来其实徒儿才是错的。师生在讲学时加入奇怪的故事的确能使人更加容易记住，行事要是能守礼的话就不是师父了。＂
＂总觉得你好像是在偷偷骂我的样子⋯⋯＂
＂我记得师父你当时忽悠我了。＂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为人忠厚老实，怎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呢！更何况我可是连忽悠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个词真带感阿，到底是哪个英明神武的智者发明的呢？＂
＂师父，这就叫忽悠。而且带感又是什么？＂
面对表情异常夸张的师父，小白彷佛已经发生过千万次般以轻描淡写回应之。
他又接着说道。
＂师父当时只是淡淡地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问我，你认为，术士该当如何？＂
＂喂喂，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忽悠吧，明明就是诚意满满的。＂师父不满地嘟哊道。
＂因为我为了这个问题想了整整两晚，通宵的两晚。所以一定是忽悠，也只能是忽悠。＂
＂你的怨念还真大呢。＂
＂可能吧。但要是比这与师父以后会做相比，简直完全不够看了。要是无时无刻保持着像把师父揍飞的心情，我可是会很累的。＂
＂⋯⋯＂
＂结果我想了两天，师父只笑得很贱地回应了我两个字，本心。＂
＂我当时真的笑得很贱吗⋯⋯？＂
＂对，就像现在一样贱。＂
＂⋯⋯＂
＂你告诉我，术士们尽其一生，所追求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本心罢了。即使拯救一个人毫无意义，即使不被世人所传讼。不为世人所看见片面的善与恶，只为于不愧于天丶不愧于地丶不愧于己，不管做什么都要用尽全力。人类实在太过弱小了，终其一生能做到这份上就已经很了不起，根本不必一定定下那么多规矩来约束自己。＂
＂我问你，要是我的本心就是规规举举，守仁从义，当个好人，又该如何。＂
男人长叹一声，他知道小白想要对他说什么了。
＂我当时说，那你就去做吧。只是你不得拿着剑强逼一个人按照你心目中先生的形象去做。我们不该强行命令他人违背自己的本心，是这样对吧？＂
＂可是，师父当时并没有告诉过我。要是两个人的本心互相违背又该如何呢？＂
＂⋯⋯＂
从来到江南以来，小白身上的气息每天都在改变。
不论是他现在的精气神，还是院子里那柄因为与主人的情绪共呜而发出嗡鸣声的断山剑，都在证明着小白现在的成长。
要是能够看见天命的术者在场，大概都能看见在小白背后那可怕的气运，那近乎只有在传说中的英雄⋯⋯甚至是已经不是人类的仙兽身上才有机会目睹的气运。
现在的他，就连身为小白师父的他也自认无法正面与之为敌。
总算是成长起来了呢。
连男人也不禁感叹着，一边默默记录着＂断山剑＂的数据。
＂师父，我其实不笨的。不会再被你忽悠过去了。＂
小白淡淡的说着。
小白虽然看上去十分冷静，但从断山剑中所释出的能量却到达至顶点。
方圆近百里的术士⋯⋯甚至是比较敏感的人类都能感觉到，聚集在江南上空的扭曲能量。
＂或是说我已经变得不笨了。我其实一直都很敬重你的，也很感谢你，虽然你一直是这样不着调，还老是干些我觉得不可理喻甚至有些危险的事。我信任你，不管你做什么我会信任你到最后一刻，因为你是我的师父⋯⋯我一直以为，我能信任你到最后的。＂
＂连师父都没叫了呢。＂
男人干笑着说。
＂要说的就只有这个吗？师父在来江南之前教给我的术法，说是以体里气血超负荷运作强行使用超出自己等级的法宝的术法。可是根据我的调查，实际上应该叫做，由死转生之术。从不断崩溃的气血榨取出死亡之力。
而教给红梅姐⋯⋯𣎴，应该说教给了整座宅子的姐姐们的。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治疗术法，但我猜⋯⋯要负出的代价应该是生命力吧？
换句话说，那应该可以算是传说中的由生转死之术。＂
＂根据古藉的记载，由生转死丶由死转生之术可以一同使用而成为一个大阵，能够⋯⋯打开地府之门，把附近的所有人都吸进地府，以换成施术者的力量⋯⋯＂
＂师父⋯⋯不止是红梅姐，连我也是你的目标吗？＂
＂不单单是我！连整个江南城都是你的目标吗？＂
＂你照顾我的这十年来，难道是虚假的吗？＂
＂你要这么大的力量是为了什么阿！＂
＂说话阿！你不是最擅长说话的吗？＂
＂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说阿！＂
小白使劲地摇晃着男人的肩膀，而男人只是虚弱地微笑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来江南⋯⋯之前。＂
男人轻轻吐出所有的气息，缓缓的说道。
＂这样阿。＂
举起的手彷佛想要习惯性地摸摸小白的头，可到最后尴尬又定格在半空。
＂你长大了呢。＂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我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可是应该没什么机会了。＂
春天已过，刚入夏的风有些烦闷。
＂花魁大赛你最好还是继续参加下去吧。除了红梅之外，整个宅子共一百四十四人都学习了术或是说被我施展了术。就算什么也不做生命力也会慢慢衰竭的。你必须尽可能的留在他们身边，用你自身上的术来平衡她们。
只要你还重视她们的性命，墨门是回不去了，你带不了她们回去的。花魁大赛的奖金，足够你们在这𥚃落地生根了。＂
＂还有，江南水域里最近有个祕境快要开启了，里头有一个叫做＂白玉琴＂的法宝，能最大限度地减慢生命力衰竭的过程。＂
他什么也没说，但又彷佛什么也说完了。
男人站起身，缓缓地向前走去，彷佛对自己的背后毫无防备。
＂师父，我希望我们下次再见面时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连小白都忘记了，当时的自己到底是而怎样的心情说出这话的。
＂嗯，不会的。＂
男人回头浅笑着说道。
小白当时还没有明白，男人当时笑容的意义。
直到后来才想到了，男人的目的可能在当时在已经达到了。
他或许不是想小白成为大阵的一部份，而是想小白留在江南。
当然了，这很有可能只是小白一个人的想像，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从这天之后，小白终其一生，再也没遇见过这个男人。
直到，在那的一年之后，鬼门大开，人间成为炼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