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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大学里有一个小操场大小的公园,坐落在图书馆几百米外的地方。主要是给那些退休职工和在职教员使用的,他们时常会带着孩子来这里,散步或者锻炼身体。这里栽种了不少树木,夏天的时候在这里的树荫下感受微风的轻拂是一件很畅快的事情。
但现在已经入秋,曾经翠绿的枝叶如今纷纷凋零,在这里待久了的话,刺骨的寒风会吹得你瑟瑟发抖。因此,现在几乎没什么人来这里。
现在,我呆呆地抱膝坐在一个滑梯上,一动不动。在我前面就是滑槽,只要稍微挪动下屁股就可以滑下去。
我之所以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我突发奇想想要回到少女的时光。只是因为身边有个烦人的家伙从图书馆出来后就追着我,缠着我不放一直追到了这里。
而我又不想看她的脸,也不想让她看到我的脸。她如同一只猫一样不断在我身后咕哝着,毕竟她没办法趴在2米高的滑槽上看我的表情吧?
“对不起...”
“能别和我说话吗?”我双臂抱紧双腿,把自己封的更严实。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秋天太冷了。
——没收入馆证一周,3000字的检讨书...——
最糟糕的是,因为事发太突然,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忘记把我的棕色的外套围巾和粉色的手套戴上了。导致我现在仿佛穿着夏装在9度的气温下,还是坐在冰冷的塑料上。本来身体就瘦弱的我,也不知道能挺多久。
而我的东西,只有在9点钟学生们统统因为闭馆而离开后,才会被管理员当做失物收起来,然后放到失物招领处。
现如今,我的入馆证被没收了,所以别说回到那个阅读室去取,就连图书馆的大门都进不去。唯有静静地等到9点钟才可以。
这都是身后这个家伙出现才给我带来的茬,让我从唯一一个可以感到宁静的地方被赶了出来。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道歉又如何?”
“对不起...图书馆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地方吧?我是知道的,自从开学开始,你就一直从早到晚泡在那里,每次都是早上开门就来,直到闭馆才离开,平时连课也没见你去过一次。我想你肯定也是很喜欢读书...所以想和你...没想到会这样。”
“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
“没有什么对我重要的地方,从来就没有...”
是的,只有让我讨厌的地方和更让我讨厌的地方。我每次都是在做这种艰难的二选一,选择一个可以尽量让自己的痛苦减少一点的选择。
一直都在失去的话,就会渐渐变得习惯,然后习以为常,最后理所当然。
小雅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神经质发言给怔住了,她沉默了几秒钟,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不,我们先回宿舍吧?现在外面这么冷。”
“一样的,宿舍也很冷的。”
开学已经几个周了,而我早出晚归,和宿舍里的其他人的关系已经彻底凉了。她们已经习惯了出去吃饭不叫上我,出去逛街出去玩也不告诉我,甚至连我的名字也快记不住了。
回去要面对的就是冰冷的气氛,原本这正是我想要的,在我找到住处搬出去后,就可以毫无留恋的彻底断了联系,但是遗憾的是我现在作茧自缚了。
“我取回我的东西我再回去。”
“取回东西?”
“我的外套,围巾,手套没有从图书室带出来。”
“这样啊,难怪你穿的这么单薄。可现在才3点啊,图书馆要9点才会关门啊。你在这里会冻感冒的。”
“那不关你的事,你走吧。也不用在这里道歉,我本来就没怪你,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不需要自责。”我冷冷地说道:“而且我要在哪里干什么是我的自由,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管。”
“但是...”
“你不知道爱管闲事的女人很讨厌吗?”我提高了音量,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中夹杂的愤懑和怨气。
小雅沉默了许久。大概我刚才的话,比那寒风更有力,轻轻松松地穿过了她的外套,吹进了她的胸口。
没有人会在遭受了这般冷嘲热讽后还继续拿热脸贴冷屁股。
可下一秒我的身体被某个温暖的东西给覆盖住了。
这是...她的外套?
她将残存着她体温的外套脱掉了,罩在了我蜷缩的身体上。
“你...你要干什么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被冻的冰凉的脖颈也被笼罩了起来,她将自己的围巾也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好暖和...
在身体被冻得冰凉的时候,这丝温暖显得额外美妙。
“我陪你一起等吧。”只听到她给出了我这个答案后,她将她的身体靠了过来,贴在了我的身上,活像一对抱在一起取暖的小姐妹。
“别这样啊...我...我没要你对我这样子啊!赶快把你的衣服收走啊。”我不好意思的将脸瞥向一边,但是不同于我说的话,我的身体却很老实地把衣服裹得紧紧地,怕是别人扯都扯不掉。
“暖和吗?”她趁机靠到了我旁边,和我一样抱膝蹲坐,顺势把脸贴了过来,想要窥探我脸上羞涩的表情。
我平时就不善于接受别人的好意,这种情况发生的太突然,让我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我看到你脸红了。”
“我...我...我哪有?”
“这证明我的衣服很暖和吧?”
“我服了你了...”我低下头低吟道:“你真是讨人厌...”
“嘿嘿嘿...”
“不过你为什么不去宿舍再拿一件出来,这样你会冻感冒的。”
“要是在这期间你跑了怎么办?我到哪去找你啊?啊嚏...”
“可你这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我还有这个。”她伸出双手,向我表明她还戴着手套:“这个的保暖效果很好的。”
该说她积极呢?还是该说她乐天呢?
“傻...”我不快地咒骂了她一句,然后将脖子上的围巾解开,缠到她脖子上一半。
“谢谢!”她微笑了下,将脖子靠了过来。在这条围巾的牵线搭桥下,我成功地和我最讨厌的人贴到了最近。
好暖和,这就是来自他人的体温么...大概从我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了我这种感受。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在我的身边,温暖着我被冻僵的身体。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仿佛让我回到了还是婴儿的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一般。
我们靠在一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
“恩?”
“为什么要管我这样的一个陌生人啊...我那么阴沉,从来不和别人说话,也从没帮你做过什么事,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对我这么好的?”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只是我想这么做。”小雅说道:“我曾经很迷茫,因为我遇到过很多困难,很多我一个人解决不了的困难。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于是我去问了我爸爸。”
“他说了什么?”
“人总是会遇到以当前的能力不足以解决,而又必须在当下做出选择的问题。那个时候,大胆地遵从自己内心就可以了,因为你除此以外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而已。我的内心告诉我应该这么做...这就是理由。”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雅所说的话,大概是我这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吧。这和努力与否无关,而是我根本不是这种人。
遵从着自己的内心活着,为了自己而活。这是90%的人都做不到的,她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同时也大胆地去摸索尝试,不害怕失败,不害怕被拒绝,不害怕被恶语相向。如同一个散发着柔光的太阳,渐渐将冰层融化。
她活在追求自我中,而我活在恐惧中...
害怕和人接触,但又不知道如何克服,也没有勇气克服...
这是我这种不断地被现实剥削,不断地退让的胆小鬼所做不到的事情。或许,我也只是一个冰层中小小的冰块,迟早要被她所融化...
但是,我内心的某处,突然钻出了一片漆黑的阴霾,它名为自卑,又名为嫉妒。
“有不少人爱你吧?”我不禁问出了这么一个奇葩的问题:“至少...你爸爸很爱你吧?”
“恩...”她点了点头,小声地应答道。
“你爸爸妈妈和睦吗?”
“恩。”
“所以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你是在那种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你不可能明白我的感受。”
我内心的阴霾,将她散发出的光芒阻挡在外。多年凝固的冰层,也不是说融化就融化的。
人心,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它不是一句话的道理听懂了,就可以立刻改变的东西。
因为人心有的时候并不是充满逻辑性的,它还充满了矛盾性。它和大脑是两个不同的工作模式。只要逻辑思维正确,无论谁都可以通过大脑得到正确的答案。
但是人心不同,你就算想明白道理,也不一定会改变。因为被涂上各种各样肮脏恶心的颜色后,灵魂已不再如曾经一般。
家庭暴力的阴影...
人情淡漠的老师和同学...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电影的胶片般,在我脑海闪烁。
“你经历过拥有的幸福破碎的悲伤吗?”
“应该...没有吧...”
至今仍然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如今仿佛历历在目。家里地上的血迹;深夜2点的哀嚎;本该相亲相爱的夫妻二人如同仇敌一样伤害着对方。
连我的父母都会变成这样,那我更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所以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这种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我明白,这只是借口,我的内心已经认可了她,但是根深蒂固的恐惧支配了我的语言。
我在害怕...
别人对我好,我该如何回报?
早已失去灵魂的我,无法做到像小雅一样遵从自己内心的旨意。
不一样的经历形成了不同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不同的三观,又会形成不同的思考模式...
而不同的思考模式,必然会造成隔阂。我可以理解她,因为我也曾经拥有过幸福。但她真的能够理解我吗?她没有我的经历,这迟早会让她伤害到我...
“大概吧...”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带着微笑很平静地跟我说:“我并不清楚人与人之间到底能不能做到完全理解,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倘若人与人真的能做到互相理解,那必然是从为对方付出开始的,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
小雅微笑着看着我,她的表情是那么的和煦,宛若一道柔光,照进了我的眼中。
“就像现在的我们,不是已经做到了吗?正因为我们理解对方会因寒冷感到痛苦,才会将温暖分享给对方不是吗?”她看着将我们牵在一起的围巾,如此说道:“我不知道能否理解你?但是既然上帝让我们相遇,想要珍惜这缘分的情感,有错误吗?”
“你真...讨人厌...这些话太肉麻了吧...”我把头转向一边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隐藏自己的情感,我不想被人看到这个样子的自己。
我的眼眶已经变得温热,泪腺不听使唤地一个劲的工作,我很想当场将它们炒鱿鱼。我尽量不眨眼,生怕被泪水从眼中挤出来。
女生的内心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脆弱,几句话就可以突破全部的防线。
“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从来就不是错误。”小雅继续说道:“人与人之间的完全理解或许是不可能的,但是用心去倾听是可能的,用真心去感受,为了对方做出小小的付出是可能的。所以如果你有觉得难受的事情,可以随时和我说。”
“才不要呢!”我朝微笑的她看了过去,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求我都不要!”
那天,我对她说了很多事情。多到转眼间就到了晚上9点,差点让我们都没反应地过来。很意外的是我们非但不觉得时间流逝地慢,反而觉得快,转瞬间就结束了一般。
从来都没对别人说过的话,我有一种久违的畅快感,感觉压抑在胸口的阴霾变薄了,薄到甚至渗进了一丝阳光,一丝有名字的阳光。
从今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因为当下变得如此充实,让我来不及去想未来,也没心情沉浸于过去。
题外话:这个故事是个短篇,大概5万字以内就会完结,看到这里的读者,希望你们阅读愉快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