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晓方安静地平躺在地上，没有说话也没有醒过来。
他的嘴角挂着笑。
右半边脸被抽的红肿了起来。
孙悟空仰头，无奈地吐气。
随后却是苦笑，为自己无能为力的苦笑。
是啊，他能做什么呢？即使他真的做了什么，又能帮到那个躺在地上，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的女孩吗？能把这个女孩从无边的黑暗中拉回现实吗？不能吧？
充盈的无力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看着底下的女孩，心如乱麻。如针扎，也如刀割的疼痛在不断刺激他的神经。
“虽然知道你一直都是这么犟，犟地像只牛，无论怎么用力拉都拉不回来的牛。”他轻声说，“从来只做那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从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你……”
所以你在被我鄙视的时候也只是斜着眼望着我，眼神介乎于“你不懂”和“你太天真”。在国旗下讲那些呼吁关爱留守孩童的演讲稿，全校的学生都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也只是抬起眼皮，嘴角上扬露出轻蔑的笑。所以在全班同学都说你是小偷，偷了你同桌的300元饭钱的时候……你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把那张被推翻的桌子摆正，将书包整理好，然后从容地挤过人群走出教室。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直到那一天天空下起了大雨，你坐在槐树底下躲雨，我撑着伞站在校门口等在彩排的应紫霞的时候，我才决定把你当朋友来看。
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只要我想，就可以一步走到你身旁，拍着你的肩膀跟你打招呼。雨点打在我的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天空都是灰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像是尸藏了百万年的木乃伊出棺。你坐在那里，没有雨伞，衣服很凌乱，书包随意地摆在身下。
似乎都不怕被雷劈到。
我走到你身旁想打个招呼，可是只是刚开口我就闭上了嘴巴。
我清晰地看见了你脸上那些密布的泪痕……就像是挂面那样，竖直而下。你伪装的很好的身躯在止不住的颤抖，想要出声却一声都没有发出来……你不断拭掉眼角的泪水，不断捂住耳朵不去听附近那些被父母借走欢呼雀跃的孩子的叫声，不断地告诉自己你没有哭没有伤心没有嫉妒没有羡慕……
你一个人坐在那……在想些什么……
我居然在那一瞬间都知道了。
缘，有时真的妙不可言。
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你和我是一样的。
是个超敏感，而且超级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这一生就这样荒废的过的家伙。
也是个倔强的让所有人都心疼的死小孩。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绕到楚晓方的脑后，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
“你上辈子怕不是我的情人哦……”
孙悟空把他的脑袋摆在自己的肩上，正准备起身就这么抱着他，然后在路上给他换个姿势从抱变成扛回家的时候，楚晓方却突然像是醒了一样，整个身子都往孙悟空的身上挤了挤，双手用力环绕在他的脖子上，两脚岔开，扒在孙悟空的腰上。整个人简直就像只蜘蛛，正用它的八只脚缠绕在猎物身上，下一秒的任务该是分泌毒素进而猎取食物了。
“不要抛下我……不要……”楚晓方轻声地靠在孙悟空耳边低语。
他的口气是那么急促，却又满是眷恋与不舍。
双手双脚上的力量更加用力了。
这下就算孙悟空不抱着他走都不行了。
总不能一把拽下这个喝的烂醉的家伙吧？孙悟空心想。
楚晓方就像只壁虎黏在孙悟空身上，他的身上有一种很淡很淡，淡到只有凑得极近才能闻到的玫瑰香气。
他半靠在孙悟空的肩上，吐气如兰。
“我不会的……”孙悟空拍了拍楚晓方的背，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明明超想用吐槽的语气说话，可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说的，那种话里弥漫的感觉就好像下一刻孙悟空就会带着楚晓方去找那个母亲然后当着他的面手刃了那个母亲。
“这个世界对你太不公平了……像你这种弱小到连想要保护自己东西的能力都没有的家伙……本该接受那种像每天早晨起床化妆，中午学习贵族礼仪，下午学习日本茶道，傍晚学习奥地利宫廷舞，晚上睡前温习烹饪知识的公主生活……可你却选择了和花木兰一样的路。你没有她那么厉害，却依然像个**一样选择这么做……真他妈让老子心疼。”
孙悟空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在那次听到楚晓方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之后他的举动。
“我会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也会让这个世界喜欢上你……这个约定即刻起生效。我一定会做到，就像当初我答应你会给你带我去过所有地方的明信片一样。”
他沿着楚晓方的头发摸着，眼睛直视前方空洞的虚空。
你那么孤独那么寂寞，却一直在笑，笑的那么开心，笑的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就是这么的阳光。
明明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却硬要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自己的朋友多到能挤满整个悉尼歌剧院，说自己的兄弟都是那种超棒超棒的家伙，说自己只要一个电话就能堵满这条街。
真假。
借着微弱的月光，孙悟空瞥见了被他头发遮挡起来耳垂上，有两个小洞。
他的嘴角勾起，露出一口白牙。
“你上辈子……怕真是我的情人哦……”
——
寒风在楼顶上穿梭回荡，发出如幽灵般的嘶吼。
此时的楚晓方已经完全昏迷了，他的脑袋重的就像是一个百斤的沙袋垂在孙悟空的肩上，两只手无力地摆动，已经不再缠绕孙悟空的脖子了。
孙悟空轻轻地将他放在地上，然后转身，让他自然往前倒的身子倒在自己的背上，双手往后，勾住他的肌腱后往上一提，将他背了起来。
“目标，桔子水晶酒店！”孙悟空高呼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上发出轻轻的鼾声的楚晓方，“出发！”
他把原本摆在楚晓方坐的地方的袋子叼在嘴里，超自恋地一扬头发，像只公牛一样往楼底冲去。
——
冷……好冷……
楚晓方的四周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一起来玩啊。”这时他的眼前忽然亮了，出现一道光。
金色的光。
那光……是太阳吗？
真刺眼……
楚晓方用手遮在眼前，半眯着眼睛。他只觉得眼睛很花，而且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当眼睛渐渐适应了那光，他才收起手臂。
收起手臂的那一刹那，宛如秋水一方的佳人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个女孩。
看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楚晓方心中突然猛地一颤。
你是……
你是！
“……！”
他从嘴里吐出了两个音节，眼神也从空洞变得兴奋起来。
女孩冲他露出甜甜的笑。
【那次，我懦弱地不敢上前去牵你的手……】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
【哪怕真的要背叛誓言……哪怕真的要违背那个东西……我也……一定要守护你。】
楚晓方单膝下跪，双眼合上，右手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左胸。
“贯以骑士之名！”
——
黄色的灯，白色的床。
微弱的呼吸，剧烈的心跳。
孙悟空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的白色毛巾，拧着眉头正在犹豫要不要一把扯下某人的衣服给他来个全身清洗。
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却还是苦笑了一声说算了吧。
毕竟他可是……
孙悟空用手撑起下巴，看着熟睡中楚晓方的侧脸，心中在想如果当初被救下的是楚晓方，那也就没自己的事了吧？
如果当初是这个叫做楚晓方的家伙被应紫霞救下……而不是自己。
那么自己就根本不可能认识应紫霞，也就不会喜欢上她了吧？更不会到AO，遇到豹子，小夕，西班牙公主……和梦中的那个自称弟弟却没有停止过损自己是小丑的家伙。好吧他自己也说了不是在骂自己……只是这种家伙说的话能信吗？
……
黑暗，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只有无穷的黑。
那些声音像是生锈了的齿轮在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光听内容，像极了某邪教异端组织在进行说明祭奠。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让这个世界，重新燃起战火！让这战火，再度点燃这个虚伪的世界！”
“为了王的新生！”
“为了新时代的降临！”
“为了我们这一族背负的使命！”
“也为了地下的兄弟姊妹们！”
“开始吧！”
（序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