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作者:杜蕾斯on 更新时间:2019/7/1 22:32:55 字数:2385

(海德族视角)

迷宫都市内,有一处叫废墟的地方,是没人愿意靠近的郊野之地。

关于是否要把它包含在内,曾有很大的争执,最后苦于其中住民的强烈态度,都市的城墙把它牢牢围在了其中。

“废墟”名称的由来并非空穴来风,但它并非一朝一夕才变成那样,简陋之地聚集越来越多的下等住民后变成了如今风中残烛的景象,没人知道这光景还能持续多久。

他们接受了“下等住民”这一称呼,不过并不是住下后才有此称呼,在到达前他们就已经被社会抛弃了,而他们早就失去了反抗之心。

我现在就在前往废墟的路上,那里有我的家,或者说,能被称为家的地方。

妈妈离开人世后,我卖掉了原来的房子搬到这里,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想把悲伤的回忆统统忘掉,另一个则是废墟中的人大部分都与我有着相同的经历。

越是靠近废墟,就越能闻到从其中飘来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这味道要归咎于倾倒在此处的垃圾。

从各式各样的地方被运过来,最终倒在这周围,根本没有住民主动去阻止,在开口前,他们的嘴就被钱堵上了,甚至有不少人在夜间睁着涨红的眼睛,就只为了寻找那些暗中活动的身影。

用于照明的灯光到废墟就消失了,都市规划中已经把这边放弃了,恐怕再过不久,其中的住民就会被驱逐到其他地方吧。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

得益于明亮的月光,我能大概把握废墟中房子的形状,穿梭在烂熟于心的归家路线中。

与古兰斯分别差不多是在半个小时前,回想起来,转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注意到美洛迪前男人,我提议古兰斯过去看时,他并没有拒绝,这点帮上了很大的忙。

就算表情有些扭曲,我还是认出那个男人,虽然算不上认识,但我记得他是一个成果颇丰的小队中的一员,总是一副老实可靠的形象,记忆中他总是背着鼓鼓的背包。

身旁的古兰斯在发现他之后有一些兴奋,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这纯粹是我从他眼睛深处看到的东西。

“我想,你肯定不愿意听我说假话,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你要说……什么?”

男人被古兰斯突然的严肃所吓到。

“你要去救你的同伴,这点我能够理解,但实在过于有勇无谋了!理想的状况是,你的同伴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伤,只需一些必需品就能治疗,但那始终只是理想。如果等待你的是两具尸体,该怎么办,你有接受现实的觉悟吗?三人的战斗都徒劳无功,你觉得仅凭两人的战斗会如何呢?”

那是男人不肯去思考的状况,明明站在此处的我都明白的道理,与同伴们并肩战斗过的他却无法理解。

“再加上,迷宫的异变还没有结束,你还有余力再一次进入第十四层吗?多一个累赘只是徒增救援者的负担,何况只有你才知道十四层的现状,请你认清楚你才是目前不可或缺的战力!但以这幅半吊子的状态,你只会白白死在美洛迪中。”

“我……”

男人张开了口,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古兰斯遗憾地看着他。

“现在,我能做的只有为你的同伴们祈祷。”

“神将幸福撒满了世间

虚伪却让幸福遭受裂痕

勇敢者站出来前去斩断虚伪

无法预测的旅途充满艰险

神赐予勇者鲜花

人们给予勇者荣誉

勇者被祝福着

被祝福着

在那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上”

陌生的话语让男人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来,他的感情和灵魂都在无声地凋零着,最后就只剩下一副呆滞的空壳。

古兰斯的判断很理智,像他一样年纪的孩子可能还在向父母撒娇,但他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冒险者,无论是阅历和气场都与大人无异,所以他的话语在那个男人看来也很有分量感 。

正因如此男人才会向我们求助,古兰斯的话有参考的价值,他是这么觉得的。

但理解并非能够接受,现实的重量往往就是如此不可理喻,这点我心知肚明。

我们并没有等沉默的男人作出抉择,静静地离开了美洛迪。

“这么说好吗,他看起来打击不小。”

“人的心灵很脆弱,脆弱到必须聚集在一起才能变得强大。一旦失去了其中一部分支柱, 他们就会变得失魂落魄,也会因此意气用事。作为信奉神的一员,指引迷途羔羊走出歧途,是义不容辞的使命。就算言辞再激烈、苛刻,当他们醒悟的那刻,定会感谢这一切。”

一点悔意都没有,古兰斯脸上倒是自豪的模样。

神的信徒吗,古兰斯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我却觉得他不过是在把抛弃人情味这事说得冠冕堂皇而已。

但换作是我又有什么好方法吗,我的处理方式也许会和他一样吧。

“当然,我也很悲伤,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神的子民死去更为残酷的吗?陷于困境的勇者在哀求,他在祈祷的是他人的安危,并非自身的生命,而残忍的恶魔却夺走了一切。”

月光之下,古兰斯闭目祈祷着,沉重而悲痛的声音让不少路人驻足, 他本人却毫不在意这些视线。

其中有人认出了古兰斯,明白他身份的那刻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没多久他们就主动走开了,到底是畏于与异国贵族发生摩擦,还是看到了不该出现在他身旁的我,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由于古兰斯停下脚步的关系,我把分别的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有些可惜,如果是利库的想法我只好尊重了。正好我也想回去和那两个家伙谈谈这件事。新的楼层主不是很有趣吗,得让公会把讨伐它的任务交给我才行,为此今晚必须和公会交涉一趟,希望他们不会让我失望。神也绝对不会允许它再胡作非下去了。”

换下悲伤的面具后,我眼前的是一张只能以兴奋来形容的脸。

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吧。

“利库,明天早上在美洛迪前见咯,我们还要借助你的力量。”

“没问题,再见,古兰斯。”

告别过后的古兰斯转身走远了,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全,迷宫都市里能威胁到他的人屈指可数吧,我只是有些在意他黑暗得令人发寒的后背。

回忆就到这里,我推开了家门,这是一扇没有上锁的门。

废墟没有小偷光顾,甚至可以称为被小偷所厌恶的地方,锁在这里就只是摆设,废墟中没有能对相同处境出手的人,他们还没有腐烂到骨子里。

即便走进屋中,还能闻到从隔壁飘进来的奇妙香味。

那是一种会上瘾的烟,被列为违禁品的一类,废墟中有不少人都会借此来逃避现实,甚至还有人专门向废墟兜售这东西。

他们大概没有想过这无非是在自掘坟墓。

以冷水洗刷身体后,一整天的疲劳这时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勉强维持着意识,望向床边被布包裹的东西,我握紧了手中折断的挂坠。

“明天,一切都会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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