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伦的工作是辅佐凯特,那是自然,因为他是公会总会长的秘书。
他以这份工作为荣,愿意把生命的一切都花在维护公会上。
但如果你要问克伦,你对这工作满意吗?
相信我,克伦只会说,“要是干掉会长的话,说不定会很愉快”,大概会是这样暴走的回答。
克伦经常会被安排上一些特别的工作,一般这些工作都是凯特一时兴起,甚至不是克伦的本职工作。
而且还没有推脱的手段,加上凯特会时不时的消失,导致克伦的工作量成倍增加,最近肩膀有些僵硬也一定这个原因。
而现在他就被安排上了跟拍的工作。
“能不能别安排给我”,克伦很想这么反驳凯特,但是这次凯特给出的理由确实让克伦无法拒绝。
昨晚,克伦与凯特还在公会的招待室里谈话,并非不能借用会长办公室,只是被推辞掉了。
尽管分会长一再坚持,不过凯特还是以“会长就要有会长的样子,坐好你的位置就好”,试图让分会长老实地坐在办公室内,但凯特不知晓的是分会长那坐立不安的样子。
“会长,为了防止更多的冒险者受害,从明天起会限制出入美洛迪。不过,最近是狩猎季,作为主办方的公会恐怕会招来不好的评价。”
“在确认美洛迪真正的状态前,我们应该做的就是这些,安全最重要。你有去咨询过圣教会吗,大陆上到处都是他们的眼,应该有我们没有的情报,否则对于迷宫的异变他们应该比我们更加惊慌失措,毕竟圣教会比我们更加重视迷宫。”
“我去过了,没能得到有价值的情报,但他们确实还有所保留。”
“没办法,又要背上一口显而易见的黑锅了。”
虽然事关重大,但凯特事不关己地伸着懒腰,对此克伦只能默默叹口气。
“新的楼层主,您有听说这件事吗,是从十四层的最后的幸存者口中得知的。”
“这消息还是第一次听说。十四层吗……作为冒险者中坚力量‘大部队’的主要成员们都没能回来再,下午还在公会里传得沸沸扬扬。”
凯特闭上眼睛,仰头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现状复杂得让人眼花缭乱,没法想出明快的解答。
“现在似乎有人就此事想要探索迷宫,正在和分会长沟通,不过他的态度还很犹豫。”
“什么时候?”
“大概是五分钟之前,他们现在就在隔壁哦。”
还没闭嘴窗户就已经被打开了,冷风一下子吹在克伦的脸上。
“这不是有门吗,您是不会好好走路吗。”
“不好意思,习惯了……”
远远地传来凯特的声音,不过连一点歉意都没有,毕竟他经常从办公室溜走,还留下一大堆需要本人签署的文件。
“真好啊,真亏我也习惯了啊。”
杀气时不时地从克伦的身上泄出来。
“我不记得公会里有养那种废物。”
等克伦走到会长办公室时,凯特已经给予了圣教会的队伍探索迷宫的权利,目送古兰斯一行离开后,他才向凯特搭话。
“这样一来问题就都解决了,时机很凑巧啊。”
“是啊,本来还在担心狩猎季失去意义,居然有人主动要去探索,安抚观众情绪和调查的活能一起完成吧。而且还是圣教会的人,应该能得到不少情报。”
凯特抱着手臂倚靠在门上,办公室里面的分会长犹豫着要不要把凯特喊进来,克伦则摆摆手拒绝。
“问题就是记录人员的人选吧,要在公会里挑一个信得过的角色,还能有足够的实力脱身,这可不太容易。”
克伦抚摸着镜框,在脑中排列出了数个可用的人才,在他准备提出的时候,凯特却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喂,克伦你是在搞笑吗,站在这里的你不就是合适的人选吗?”
“没有什么能拒绝的机会吗?”
“没有。”
凯特坚决地说道。
“克伦,我很担忧,我们给现在冒险者营造的氛围是不是太过安全了。无论是推崇组队还是‘大部队’的形式,都是为了让冒险者们更安全高效地冒险,但这次……”
受害较大的反而都是组队的冒险者,在战斗中失去一个队员之后他们没能马上适应,在阵容出现缺损的情况下显得不堪一击,克伦知道凯特想说的话。
“事出突然,这次确实让太多冒险者丢掉性命了,还有一些已经没办法踏上冒险者的道路了吧,他们之后能做什么也很让人担忧。但我保证会长您选择的道路没有错。”
“还是太过安逸了,我很早就开始担忧这样下去会不会让人放松警惕丢掉性命,不过我宁愿相信这不过是我的臆想。但这次却让我看到了这条道路的难度,实在是太过脆弱了。不,如今思考机制的优劣已经不重要了,要给出解决的方法才更重要。”
“这次是个警告,冒险者本质和您选择的路本来就相当矛盾,如果有人因此丧命,这也绝对不是您的错。我也估计到了这种场面,冒险者们逐渐习惯于安全,变得不再善于应对险境,但没想到代价会这么沉重。”
凯特所提倡的组队制,是想帮助冒险者们减轻个人的负担,让强者迈向更高的阶梯,让弱者有安全的保障,但这绝不是意味着个人的实力不再重要,在冒险中的心态和实力仍旧需要保持以前一贯的高标准。
现在的安全,是与过去的危险所对比的,其实冒险者仍旧是丧命率最高的工作,这点从未变过。
“所以我的任务不只是记录…”
“是的,眼下只能由你来做了。我在古兰斯身上看到了新时代的力量,相信他们会优秀地解决这次的事件吧。但如果他们失败了,作为最后的保险,那时候你就以公会职员的身份介入战斗……你至少有驱动摄像机的魔力吧。”
“没问题…不过会中断吧,如果我介入的话。”
即便圣教会挑战失败了,公会仍有实力解决残局,传达“公会是可靠的”,无疑是去除不安的最好办法。
“那时候我就只能发布官方通告了,不过直觉告诉我你并没有出手的机会。记住,最后关头再出手哦。”
克伦郑重地点了点头,凯特拍拍他的肩膀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光荣就留给你了,我还得去拜访‘英雄’的家属们,要做不少准备。”
敌人只需要歼灭,但另一边却要承受无法言喻的痛苦,“这也是会长需要承受的事”,凯特曾这么说过。
与光荣相对的则是耻辱,是低声下气地向别人道歉的模样,那本来应该是他人的职责,而凯特却准备亲自做。
“对了。”
当凯特走了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回头。
“他们居然意外地想带上海德族,我感觉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
“明白了,我会密切关注的。”
海德族,克伦清楚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公平和谐,是公会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给于所有人相同的奖励标准,给于所有人相同的待遇,这条路上受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的帮助,有了他们的存在,公会才踏出了第一步。
这一切的目标就是为了让世界毫无隔阂。
但是在公会的跟前,就有着被所有人所轻视的海德族。
理由克伦很清楚,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魔力,从生下来到死去都不会有一丝魔力,那样的存在在这个需要魔力才能活下去的世界是行不通的。
加上缠绕在海德族身上的厄运,想开辟一条不依靠魔力的道路几乎不可能。
“到底是为什么才建立了现在的公会”,就在公会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现象。
真是太讽刺了,就像现实在嘲笑他们的努力一文不值,这不是光靠一句话就能改变的,也不是光靠一两条规则就能减少的,在制度之下的忍耐,说不定会变成在制度之外的变本加厉。
克伦深知这法则,所以他无能为力,改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实现的,这就是公会全体努力至今的原因。
“您还真是喜欢揽下难题”,也正是如此,我们才愿意追随您。
凯特没能听到最后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目光转回现在,克伦在与摄像机奋斗中,有条不紊的他在颤抖着,至于原因嘛。
(真是麻烦的活儿,记录人员都要提着这个一整天吗,我已经感觉到魔力快耗尽了)
克伦有些羡慕那些优秀的职员,尽管摄像机设计的时候是以普通人的魔力量来考虑的,但克伦的魔力比普通人少很多,况且驱使魔道具需要实打实的魔力,这让克伦有些吃不消。
不过贫弱的魔力才让自己没有存在感,无论是圣骑士或者古塔夫都没有找茬的势头。
眼前的战斗引发的风压,吹得克伦快失去了名为发型的东西,但他仍一脸冷酷的注视着战场,蹲着在远远的一角,稳住镜头,给观众最好的角度,如实记录战斗的过程,就是他该做的。
不得不承认,古兰斯的实力与A级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圣教国有与冒险者不一样的评级系统,古兰斯的身份是圣骑士的最高等圣武者,与他身旁的两个圣骑士是同级,但古兰斯表现出的却是远超过他们的实力。
直到现在克伦才见识到古兰斯真正的力量,将庞大的魔力操纵自如,无论是破坏力与精准度都无可挑剔,天生的强者就指的是这种人吧。
克伦不由自主地冷笑着。
而楼层主的实力也不用怀疑,面对那样的对局还是无伤,谁都不相信这是由运气决定的结果。
克伦无法简单地判断结果,强与弱决定的只是战斗的局势,而不是结局,唯有一点他很清楚,“我要赢起来也很困难吧,起码要做断支胳膊的打算”。
在这时候,胜负的天平稍稍向一方倾斜了。
突如其来的狂风扩大了范围,克伦识相地后退着,保持着手中摄像机的角度。
断掉的石柱猛然朝着克伦飞来,他以不寻常的速度偏过头,未能幸免于难的发丝瞬间化为火焰燃烧殆尽,未失力道的石柱坠落于身后中,冲击的余波炸开了周围的土地,在克伦的身旁下起了土雨。
克伦扶了一下黑色眼镜,降下的泥土就像无视法则一样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
(难得会长的直觉会不准啊)
就在克伦想要插手的时候,想起了会长另一句话。
现在能看到的只有古兰斯和古塔夫,之前的海德族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让我看看你的做法吧)
克伦继续扶着摄像机,暂缓了插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