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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时候，校长和班主任带着大傻的家长和大傻过来慰问。
校长是个年过半百的干瘦老头，他知道寒栖醒来了，本来是高兴万分，但是又见到寒栖的妈妈躺在床上和他们打招呼，不觉胃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班主任是个中年地中海，他放下果篮和花束，推了推他的圆框眼镜，又略带不安地问道：“寒栖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有点过劳了，医生说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妈妈说着，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别别别别别……”班主任连忙让她躺下，他说着，向身后的大傻母子打了打眼色，然后笑着向妈妈说道，“我们是听说寒栖同学恢复了，特意来看一看的……没想到，他刚醒，就已经恢复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大傻的妈妈拉扯着儿子凑上来，略带局促地说道：“见到孩子没事儿，我们也就放心了。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大傻耷拉着脑袋，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妈妈正要张口回应些客套话，寒栖提着热水壶回来了。他被九尾狐的叫声扰得一夜没有睡，现在神情恍惚，眼眶上挂着一圈的黑。
班主任见到他提着水壶，干笑着说道：“寒栖，恢复得不错啊，准备好回学校了没有啊？同学们都在等你回来呢。以后同学间的打闹啊要注意些啊……”
寒栖愣了愣，朝老师点了点头，然后把水瓶放好，正准备坐下。妈妈嗔了他一下，说：“这孩子，还不赶紧给客人倒水。”
“噢噢……”寒栖弓下的身子又赶忙站了起来。
“这孩子，整天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想啥……”妈妈略带歉意地埋怨道。
“啊没事的，孩子刚刚恢复嘛，应该让他多休息休息才是，我们自己来就好……”校长站起身来，脸在手表前晃了晃，说，“我等会还有个会要开，就先不打搅你们了。寒栖同学，好好恢复。”
说完，校长快步离开了病房。当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整个人似乎就佝偻了起来，他捂着肚子，脑袋和肩膀缩成一团，如释重负。
班主任点着头目送校长的离开，末了又轻叹了口气，拉了几张椅子，给大傻母子和自己坐下了，说：“校长很重视这次的事啊，寒栖，你醒过来真的太好了。”
寒栖点了点头，把水杯逐一递了出去。
大傻的妈妈双手接过了水杯，朝寒栖点了点头致谢，她说：“寒栖家长啊……我是真的对不起你们。”
大傻只低着头玩手指，看都不看寒栖递过来的水。寒栖只得把水杯放在他的脚边。
妈妈说：“怎么这么说呢，学校都说了，是他们几个玩的时候不小心才弄的……现在孩子都好了，有啥可对不起的嘛。”
“学校一跟我说出了这件事啊，我一听就知道是我们家这个倒霉催的干的好事！除了他这个混小子，还能有谁！”说着，大傻妈妈伸手往大傻脑袋上用力一戳，说，“都是让我平时给惯得……还不赶紧给人道歉，傻愣着干嘛？”
大傻低垂着脑袋，像哼哼一样给寒栖道歉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寒栖听着，仿佛和着牙齿碎裂的声音。
“这死孩子……”大傻妈妈又干笑道，“那个……真的很对不起啊。这段时间你们要是还缺啥，就尽管跟我们说啊。还有就是……虽然不多……但这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
说着，大傻妈妈从口袋里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红包来，伸着手就往妈妈那儿递。
“哎不行不行，”妈妈连忙摆着手拒绝道，“这钱我们收不得，收不得，真的是……你就留着给自家孩子买点啥就是了……真的，不用了不用了……”
大傻的妈妈只顾着把手里的红包递给妈妈，低垂着脑袋，眼睛紧紧地闭着，嘴里来来回回地叨念着些似是似非的客套话，额头上丝丝渗汗。
大傻扯了几次他妈妈的衣角，都被他妈妈给拍开了。
他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一脚把地上的水杯踢翻，夹着呜咽声跑了出去。班主任阻拦不及，又连忙追了上去。
寒栖也没精神去管这些，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被睡魔和狐鸣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他的脑子迷迷糊糊的跟浆糊一样，感觉身体都快要不属于自己了。
直到最后，在暴脾气的护士姐姐的一声大喝下，场面才得以平静下来。妈妈昧着心收下了红包，但又转过头来偷偷嘱咐寒栖找个时间把钱还给大傻。寒栖只觉得头皮发麻，但是又经受不住睡意和唠叨的双重折磨，只得答应下来。
大傻的妈妈再三地道歉过后，就急急忙忙地去上班了。留下大傻由班主任带着吃了午饭再送回学校上课。
班主任带着寒栖和大傻来到医院饭堂。他让两个孩子坐下之后自己就去买饭去了。
“别再胡闹了啊。”临走时他朝大傻嘱咐道。
大傻吸了吸鼻子，只是瞪圆了红通通的眼睛，视线直刺在寒栖身上不肯挪动。寒栖被盯得直打寒颤，他从口袋里拿出红包，按在桌子上递给大傻。
大傻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牛逼啊寒栖……”大傻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恨恨地说，“你这么牛逼，怎么跳楼都摔不死你啊……”
他别过脸，小声地说：“这……是我妈让我还给你的。”
他抢过寒栖手里的红包，反手就往寒栖的脸上一拍。
“谁要你施舍老子了？”
红包掉在地上。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瞪着寒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有本事让老子受这种耻辱，我也有本事让你以后每天都尝到我的十倍，百倍！”
寒栖打着瞌睡，脑袋晃来晃去，随意地应和着，随后惊叫一声，睁开眼惊恐地四处张望着。
“啊……什么？”
“你他妈……”大傻踩在桌子上，伸手就扯起他的衣领，另一只手举拳，眼看要打下去。
“住手！”班主任一声大喝，顿时整个饭堂的人都顿了一顿，纷纷回头，把视线集中在寒栖他们身上。
班主任火急火燎地冲上去。他站在大傻边上，巴掌拉过了头顶，又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落下来提起他的后衣领。班主任瘦小的身子一把把大傻从寒栖身边拉开，拖着他直往饭堂外面走。
“你不要吃饭了，跟我回去学校！”班主任道。
大傻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揉皱了，他的眼里刷得一下，只剩下了委屈和挣扎。他整整比班主任高一个个儿的个头，愣是被扯着衣服狼狈地退场了。他涨红了脸，反弓着身子，踉跄地跟在班主任的身后，衣服被扯起一半，圆滚滚的肚腩露了出来，却硬是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力气来。
“回学校我让你好看！你给我记着！”师生二人很快就从饭堂门口消失直至不见，只剩这一句话在饭堂的空气中淡淡地盘旋着。
寒栖失魂落魄地坐回了座位上，原本就被失眠折磨的脑袋现在感觉就像要炸了一样。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他的脑子里像是个陀螺仪一样乱转，最后他大喊了一声，放弃了思考般地，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饭堂。在众人的视线中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余下留在饭堂的人，端着餐盘的，打着饭的，吃着菜的，挂着药水瓶的，都愣愣地望着他的离场，好长时间才从惊愕中恢复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