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塞巴斯蒂安餐厅。
贵宾谈话室。
砰砰。
沉重的实木门被叩响。
包括老侯爵在内，所有贵族的视线都第一时间集中在门口，显示了内心的急切，却一个比一个有耐心，谁都不愿意主动起身。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拿捏着大贵族姿态，真是迂腐到发臭。
身居末位的柯尔特腹诽两句，不露声色，识趣的起身开门。
来人弯腰，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封密函，快步离去。
柯尔特不敢擅自阅读，他将密函原封不动的放在了圆桌中央。
这是一张再怎么恭维也称不上正式的信纸，连信封都欠奉，只不过是将一张发黄的纸简单地折叠了两下，有点像上课时背着老师传递的小纸条，保密效用基本为零，好像只有如此才能显示时间紧急。
阿普顿侯爵瞥了一眼纸条，开口道：“哪位愿意读一下？”
众贵族互相推诿。
柯尔特无可奈何，心知这个任务还是得落在自己头上，只得自告奋勇：“请让我代劳吧。”
侯爵满意点头。
柯尔特展开字条，潦草的字体映入眼帘，这让习惯工体字的柯尔特阅读起来有些障碍。
但下一刻，柯尔特瞳孔猛缩，削薄的嘴唇绷成一条线，捏着字条的手微微发力。
侯爵猜到了纸条上的内容，他抽了一口烟杆，沉声道：“柯尔特，念。”
柯尔特放下了字条。
他神情严肃，将百字有余的情报提炼为简短的一句话：“雅歌出手，鬼武姬已入阿瓦隆城！”
一阵哗然。
高居首位的侯爵用烟杆敲了敲桌面，仿佛完全没有受到这坏消息的一丝影响，维持秩序道：“诸位，冷静一点，这只不过是雅歌的立场，代表不了圣城的态度。”
众人总算安静下来，神情闪烁，显然各有心思。
“诸位，我能感觉到情妇正在出轨，我得赶回家看看。”
“我和妻子约了《谬清之舞》的歌剧，那可是凯莱儿的大作，马上就要迟到了。”
“失陪一下，我家的老**上树了。”
一时间，过半数的贵族都离开了座椅，欲要离开。
这就是贵族啊。
柯尔特哂笑，冷眼旁观，可同富贵，却不能共患难。
“站住。”
侯爵稳如山岳，他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起头颅，一双鹰目透着寒光，无人敢与这个鹰派领袖对视。
“我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趁着教会还没有插手，尽早抽身，隐于幕后。”
侯爵声调逐渐走高：“可是我告诉你们！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大家都是一条绳的蚂蚱，谁都不可能置之度外，打独善其身的主意！”
“将远征军送入火海，诸位都添了干柴，浇了滚油，出了一分力气！”
“况且！诸位趁着这战争捞了多少好处还用我提醒你们吗！？”
侯爵势如怒狮，双眸喷火，厉声道：“老沃克，你在战场上剥下了多少远征军战死勇士的盔甲，自己心中有具体数字吗？”
一个学者气质，无比优雅的老绅士羞愧的低下了头，重新坐下。
“毕维斯，你自以为做的很隐秘，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极北边防草原连绵八百余里，就算所有的草场主都死光了，当地领主愿意低价出售土地，但那么大的蛋糕，你就不怕撑死吗？”
长宽高基本等长，三个方向全面发展，肥胖如球的贵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还有你，克莱德。也不怕告诉你，整个乌托邦，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种嘴上温良恭俭，暗地里却丧尽天良的奴隶贩子！若不是你每年都能纳一大笔税，给乌托邦做些贡献，我早就将你送到军事法庭！！”
侯爵狠狠砸了下桌面，气的全身发颤：“克莱德！哪怕失去家园的流民已经走投无路，能得善终者百中无一。但你也不能把男人送往有进无出的黑矿场， 把妙龄少女、俊俏少年卖于别国充作**！”
“还有，你为何要明码标价那些有爵位的贵族夫人、小姐的价格！？康德城、法罗镇、乌苏里江流域的贵族还没死绝吧！！”
身为鹰派，侯爵自然心肠冷硬，性格狠辣，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葬送数万生命，命令无数大好男儿去送死。
曾为军人，战功赫赫的侯爵心中有个标杆：既然选择踏上战场，保家卫国，那就要有马革裹尸的心理准备。
侯爵并不自私，甚至比大多数乌托邦人都要伟大。
他对乌托邦一片忠心，愿意为了乌托邦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毫不夸张的说，哪怕侯爵也是远征军的一份子，他也会下令放弃远征军，平静的迎接死亡的到来。
因为侯爵知道，破灭的远征军比被苟延残喘的远征军更有价值。
名为克莱德的贵族仿佛没有廉耻观，笑呵呵地回到坐席，任由侯爵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克莱德松了松领结，花哨的礼服上香水味呛人，他毫不在意地与身旁同伴搭话，压低了声音：“壮硕的男人能卖一个金波利；漂亮、纯洁的幼女奴隶能卖十个金波利；而哪怕是被贵族玩弄过无数次的情妇，也能卖一百个金波利；有贵族头衔的夫人就更了不起了，各个都是上千金金波利以上！我会傻的嫌钱多？”
同伴艳羡的点点头。
是啊，只有傻子才会嫌钱多，一本万利的买卖谁都想做。
眼看着所有人都落座，侯爵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
“有乌托邦遮风挡雨，诸位才能安心养着七八个情妇，乘着宝马香车，流连于娼馆会所，坐享荣华富贵。”
“而现在，乌托邦的战车已经步入正轨，再也停不下来了。诸位谁都没有回头路，一旦翻车，尽皆身败名裂。”
“如此，我们都不能畏惧！不管是什么挡在面前，都是螳臂当车，其下场将是化为齑粉！”
侯爵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所以，在此等重要关头，诸位还有什么手段，都一起使出来吧！”
众人皆露思索之色，眉宇中有些挣扎。
侯爵心知还差一把火，他举起面前的酒杯，向众人道：“为了乌托邦！”
一锤定音。
众贵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坚定。
贵族们共举此杯，晶莹的杯壁相撞轻响，鲜红的葡萄酒染红了洁白的桌布，口中的话却与侯爵的话语有微妙的差距。
他们说：“为了我们的乌托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