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转角之后看到一块因供电故障而闪烁的招牌，电气的声音有些让我神经过敏，感觉稍不留神就会弧被击穿一样，大概是逃跑时心跳加速的遗留反应。
这就是书店的招牌了。
这条小巷依旧很安静，路面依旧被路灯渲染成橙黄色，寒冷的空气静默无声地腐蚀着一切，无人的木制座椅似乎脆弱到连我的视线的承受不住的程度，只是看过去就觉得它快要在这寒气重崩解了。我还是不要盯着它比较好。
“好歹到达了啊。”猫舔了舔爪子，安心感的表现。“让我看看刨冰机在哪里……”
然后猫像是被电击中一般静止住，我开始怀疑招牌是否因为猫的电感太强而被漏电的招牌击中。
我顺着猫的视线看去，那里都是且只有书。书店里的橱窗上放着书，这是何等的平常——也就是说，刨冰机不翼而飞，只留一下书中的空隙，一个空洞，一团空气。到底，本来在满满的书中塞着一台刨冰机就是很不寻常的事情，现在只是回到书店本该有的姿态，回到书本该有的姿态仅此而已，却变得更加怪异。
原本的不寻常成为正常，如今的正常成为怪异。我预感到有什么在作祟，今晚的行动让我觉得别扭，像是在沿着被标记好出路的迷宫中行走一样。
“这…这，则，喵。”
“喵。有哪里不对。恰好没有了，恰好到这般的偶然。即便从概率上存在可能性也大大超出可接受范围了！”
“可恶啊……喵。不。”
“到哪里去了，没有头绪。我只能被金枪鱼刺死了。”
猫开始语无伦次，用爪子在头上做诡异的按摩（大概是按摩）。
“我去问问店主。”
于是我跨过外界和书店的界限，进入到内部，暖意如融化的汤般涌来，头顶上挂着小型取暖器，用来温暖书店这个小空间显然已经足够。
熟悉的充满颗粒的广播声，从书架侧面穿过，店主坐在吱呀吱呀的木椅上看着一本书，具体内容不得而知。旁边的小型电视机开着，搪瓷茶杯里的水冒着热气。
店主见我，便摘下墨镜。
“你啊……。”店主思索了一番，像是从空中捕获了什么确切的用词之后，说，“总之新年快乐。”
“嗯。不过还有接近2小时吧。”
“明天闭店。先提前说了。”店主又继续说，“罕见呢。不去入海口庆祝？”
“没有那个心思。”
“所以跑到这里来？当然有生意的话我还是欢迎的啦。”
“有想问的事情。”
“那里的。”
“放在那里的刨冰机去了哪里。”
店主“哈——”的呼出一口气，又把墨镜戴上，顺便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发。
“怪的呢。你们对这刨冰机那么情有独钟？”
店主说的你们，对我而言的我们。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再没有第三种可能性。
“被经常和你一同的那孩子借走了。去到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谢谢，帮到忙了。”我一边转身一边说。
关门，不知道挂了多少年的圣诞铃铛响了两声，像是什么信号被发射一般。我提着还在嘟囔着的猫，向来时的反方向加快脚步。
“怎…喵了，突然？”猫问我。
“被她借走了。照片少女。”
“是她的狗！”
“果然她的狗也知道这台刨冰机。”
“那不是没戏了嘛……我果然还是去和金枪鱼搏斗好了。”
猫依然在思念着金枪鱼。
“规则是这样的吧。12点之后把刨冰机带到山顶上即为胜利，那么即便现在她和她的狗已经到达山顶也并不算胜利。”
“也就是说，在12点之前抢夺过来就可以。”
“那么，现在向山进发就可以。”
“你怎么知道她们会在山顶，她们可以故意迟一些，甚至可以等待好几天再去。”猫沮丧，“我们没有先手的权利。”
“她们在的。”
我一时说不出更多，这样简短地回答道。
猫盯着我半秒，尖细而长的瞳孔里映射出我的样子。
“行吧。”
我感到心脏在鼓动，血液似乎要从小指尖奔涌而出，我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两只脚没有一刻不停地向前踏步。
她。
照片少女。
恶质少女。
理所当然的，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御守如同证明自己的无用一般不发挥作用，讨厌的橙色光晕四处飞溅，相机的带子让我肩膀酸痛。我说不定在做着很难看的表情，内心的被搅成一团的情绪浮现于脸上。讨厌的、喜爱的、嫌恶的、吸引的、胆小的、勇敢的、怒气的和怨气的。
“汪！”
“停下！”猫喊了出来。
“什么？”我问猫。
“啊……只是刚才那声犬吠的翻译而已。”
我回头看，猫从我怀中跳下落在地上，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条狭长的巷子里回响。
巷子那侧，四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柴犬依次出现，呈等间距的姿态站在巷口，影子被路灯向里拉得斜长。
“不妙。是流浪犬四天王。”接着猫回头对我小声说，“流浪犬只是名号。为了帅气加上的，有点像你们的暴走族，其实是家犬。”
流浪犬四天王缓步向我们逼近，他们的身子渐渐融入到影里，不知为何我感觉很难移动。
这种距离下，我对狗没辙。
接着，从左前方的大型铁皮垃圾桶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却又无比响亮的声音。
“交给我！”
头上有着猫的耳朵，长发自然卷起来，穿着不像话的邋遢制服的少女从中窜出来，着地，如是说。
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