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毕，可以起飞。”
地勤对着驾驶座内的林楚成竖起了大拇指，林楚成回应了一下，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崭新的表盘和操纵杆，手甚至都开始有些紧张地发抖，一架架飞机从机库中开出，背后的艾丽莎的声音传来：“今天第一次飞行，别紧张，好好训练就好了。”
“你不是第一次吗？”
“我，我虽然也是第一次，不过我觉得我的压力肯定没有你大。毕竟我所要做的事情没有那么多。”
机枪手的任务是防御后面追过来的战斗机，查看地图为飞行员寻找目标，其实机枪完全只是一个安慰的道具，如果真的遇到了汹涌扑来的战斗机，俯冲轰炸机往往难逃一死。想要活下来也要依靠自己的护航战斗机。所以一般后座机枪手的选择就很随便，他们并不需要受过多么专业的训练，和飞行员完全不同。
在学校中林楚成已经学习过了这种主力战机的驾驶，在考试的时候他能够轻松将整个飞机开起来，然而现在他却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晕，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非常僵硬。其他的战机一一起飞，甚至他都已经错过了自己起飞的顺序。
林楚成颤巍巍地将飞机开到了跑道上，看着地勤人员发出了准许起飞的信号，深吸了口气，开始加速。
强大的背推感和轰鸣传来了一个飞行员的浪漫，林楚成的大脑在这轰鸣和加速中却慢慢冷静了下来，他将高度拔高，正如同自己教官说过的黄段子，当你身体最后一次抽搐之后，一切都会安静下来，接着你就能够飞到云端。
虽然非常恶心，然而却无比贴切，林楚成晃了晃头，看着左右两边越来越远的地面，眼神似乎也是在告别，告别束缚着人类的大地，告别束缚着自己的贵族，告别那富丽堂皇却充斥着虚伪和奉承的宫殿，告别自己那一直所在的阴影中。
这一片天空就是一片崭新的世界，没有自己的父亲，没有所谓的贵族头衔，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战机，在这里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在这里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属于自己的呼吸。
“TF-6，你的起飞速度有些慢，怎么，有些紧张吗？”
无线电中传来了队友的声音，林楚成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甚至有些无聊，弥补自己最后在空中的尊严，说：“确实有些紧张，我还是第一次正式执行空军任务呢。”
“今天练习编队飞行，空军学院教授你们怎么驾驶一架飞机，现在我们来教授你们如何进行战斗。现在分组展开阵型，林楚成，到我左翼。”
欧莱娜打断了几个人之间的对话，林楚成从编队的侧后方加速，随着指挥官的命令，空军分队立刻分成了几个三机编队，林楚成从下方接近了欧莱娜的飞机，第一次执行正式的军队的训练让他的手心一阵阵地出汗，沉重的呼吸甚至几乎压制住飞机的引擎声。
也许是因为外面的阳光太过耀眼，一滴滴的汗顺着飞行头盔往下流淌。几滴汗水顺着流入他的眼睛，刺激地他不断地想要流泪。
“别慌。”
就在这个时候，脸颊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仿佛驾驶飞机冲入云层躲避了阳光的酷热，林楚成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到了一个淡粉色的布料，后面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擦擦汗吧，下次记得要自己带，我都看到你的汗了。”
“嗯，谢谢……”
林楚成小心地接过了这块手帕，轻轻地擦了擦脸，触感有些硬，没有家中使用的布料柔软，然而上面却带着一股非常好闻的花香，林楚成说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闻过这样的味道，然而这一丝一缕的芬芳却一点点地沁入心扉，如同母亲的手，将自己的心跳慢慢地压了下去。
“发现目标，准备俯冲，执行对地轰炸任务！”
欧莱娜的声音传了出来，长机猛地俯冲而下，林楚成也必须紧跟而下，他猛地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操纵飞机向下俯冲，地面上大大的白圈标明了位置，三架俯冲轰炸机组成编队依次俯冲而下，林楚成深吸了口气，注视着飞速下降的高度表，尽自己的一切可能在急速的下降中控制住自己的飞机，飞机剧烈地抖动着，只要是稍微松一下力气，飞机就有可能一头砸在地面。
高度表的数值已经远远低于自己在学校内训练时候的高度，而欧莱娜还是没有下达命令投弹，林楚成也知道高度越低投弹命中率越高，可是飞行高度越低自己坠毁的可能也越大，自己面前的玻璃能够清楚地看到地面越来越近，看着地面的树梢越来越清晰，他的大脑疯狂地吼叫着让他快点爬升不然会死，然而耳机中始终没有命令，他哆哆嗦嗦地看着一边的红色按钮，颤抖着的手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按下去，如果按下去还有机会调整姿势，可是，可是，自己还没有接到命令。
别急，别急，一定能活下来的，一定能活下来的……
林楚成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双腿在颤抖了，他的手逐渐发凉甚至都有些无法握紧这操纵杆。
“别慌。”
也许是飞机的晃动引起了身后的注意，她用了很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能拉起来的，别紧张。”
“……我在尽力！”
“投弹。”
欧莱娜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林楚成猛地按下了按钮，手用力地拉着操纵杆控制这只人类创造的铁鸟重新飞起，铁鸟呻吟着抬起自己的头，在急速的俯冲下剧烈地调整着姿态，林楚成几乎要拉到自己的胳膊脱臼，他甚至都已经要感受到轮胎和地面的摩擦了，在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中出现了无数的画面，甚至，都有了后悔……
拉不起来了……飞机还是下冲的……起落架会折断，飞机会直接冲到地面砸碎……
要死了吗……
自己，手如果松开，自己就会死了吧……
自己为什么要成为空军呢，自己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家中不住要来这里自杀？自己连战场都没有上就要死于训练了吗……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拉高，拉高！！林楚成！拉高！”
欧莱娜的吼声和背后的吼声一起传来，林楚成猛地打了一个寒噤如梦初醒，他仿佛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明明只有几秒钟却如同过去了一个世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吼叫着猛地继续拉下操纵杆，飞机呻吟着抬起了机头，起落架绞着青草猛地扬起，战机掠过草原掠过呼啸的狂风卷云而起，重新飞向湛蓝的天空。
“呼……呼……”
看着高度表重新回到合适的高度，林楚成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他一把甩掉了自己的头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外面的蓝天大脑都几乎失去了意识，他觉得自己双腿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什么……
应该是汗吧……
“恭喜你，林楚成，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如何？”
周围的声音再次传来，飞行员们的笑声带回了林楚成的意识。
“其实投弹没有必要那么低，不过所有加入中队的飞行员都有这样的经历，不过我很满意，林楚成，你一没有早投弹，二飞行技术也相当过硬。恭喜你，现在，你是一名出色的王国飞行员了。”
欧莱娜的声音没有感情，却意外地是夸赞。
林楚成那边没有回话，片刻之后，林楚成突然坐直了身子，对着无线电大声地说：“NMGB！！”
之后，整个中队都流传着两个神话。
第一个神话，林楚成作为一个新人第一次就完成了超低空投弹。
第二个神话，林楚成作为一个新人第一次完成超低空投弹，就对着最严厉的教官，骂了一句脏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