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的欢乐不值一单独的苦恼
1
从我八岁开始，就一直被幻觉困扰。
尽管就医了好几年，情况也没有丝毫好转。在一开始我感到很害怕，但是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虽然说是习惯了，但是我却没有感觉到事情变得“方便”起来。幻觉依旧会对我的生活产生着负面影响。
我的幻觉相当奇怪和恶劣。我没有办法向你确切地描述我看到了什么——那些情景和事物根本不是我们正常的世界可以存在的东西。与恐怖片里面的骇人情节不一样，我看不见一些可以被描述出来的东西——比如披头散发的恶鬼和拿着剪刀的杀人狂——我的视野中充斥着一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怪异和鬼畜，是一种人类的思维不应该到达和理解的扭曲场景。
幻觉从我早上起床掀开被子就开始了。我在内心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我手中抓着的只是棉被的一角，并不是我所看到的，就好像用绞肉机碾碎的血肉和蛇骨交织而成的恶心铺张物——它的触感和作用与其他棉被没有什么不同，唯独视觉上变得无比骇人。
走下看起来像是用不知名的动物尸骨堆成的阶梯，我走到几个怪异肢体交叉组合成的餐桌旁，打开同样感觉是血肉模糊的浆糊糊满的冰箱，转动着舌头一样的门把手，取出牛奶和鸡蛋，闭上眼睛，强忍着大脑因为视觉刺激产生的呕吐感，以最快的速度吞掉后离开了家里。
来到大街上过后一切都好多了，尽管一回头我就能看见我家被无数不知名的尸骨和血肉堆积而成的模样，但是离家里越远的地方，这里就会看起来越正常。
准确来说，是我越不熟悉的地方看起来就会越正常。
幻觉会逐渐吞噬我的生活。一个尽管一开始很正常的地点，一旦我待的时间变久，对这里开始熟悉，我眼中的所见的一切就会逐渐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幻觉一点点异化我生活的环境，最终把一切变得像是和我家一样诡异恐怖。
我不得不回家，所以无法避免每天都睡在看上去似乎无法躺进去的被窝。
但是其他公共场合就不行了。
我没有办法在任何一家餐馆用餐超过十次。因为根本没有办法看着那样的情景咽下食物。同样的，学校几乎每年都在换。当包括黑板在内——考虑到会产生精神崩溃的状况——你眼前的一切已经无法长时间去直视的时候，只能选择一个新的环境开始学习。
从十岁开始，我已经几乎读遍了周围城镇的所有学校。而今年，我重新回到家乡的镇子，值得庆幸的是，或许因为离开太久而遗忘了这里的马路，原本记忆中早就四分五裂，充斥着血肉和鬼畜肢体的大街小巷变得焕然一新。在这里重新生活一年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但是我的幻觉带给我的麻烦不止于此。我的幻觉除了会异化我的日常所见之外，还会徒增很多根本就不存在的苦恼。那些正是我最无法容忍和接受的状况——
不如说，那才是我最害怕的事情。
进入新学校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幻觉的异化还仅仅存在于我的课桌附近。我的课桌开始变得像是糟糕的果冻状，包裹着一堆不知名的发黑的尸骨。除此之外就是讲桌和黑板变得很是丑陋恐怖，一只巨大的眼球镶嵌在黑板的中央，每当老师的粉笔划拉过去，眼球就会流下深黑的血泪。
但是其他的地方还没有被严重地异化掉。这是我努力的结果——我发现只要我最大程度地避免去直视并记忆这些我身边的东西，那么这些事物的异化速度就会变得缓慢，所以我的课余时间几乎都拿来了把头埋在课桌上睡觉。
我自然也不会去参加学校的任何社团，放学后通常是直接回家。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恰好轮到我值日。我拿着黑板刷和同样在打扫卫生的另一个学生攀谈了起来——虽然几乎是对方单方面地和我讲话而已。
“木直同学，你有没兴趣来我们街舞社玩玩啊？”
这是个梳着相当有活力的发型的女生，虽然穿着统一的校服，但是似乎被她改动过，显得别有一副气质。
她叫双灯，就算是我看来——我看人并不会有异化的情况，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也是属于那种回头率和人气在学校都很高的女生。性格开朗，面容姣好，并且有着街舞社副社长的身份，据说经常在学校的演艺上面大放光彩，有着很多的粉丝和追求者。
这样的女孩会主动对我搭话我其实并不意外。虽然自夸有些难为情，但我确实不属于那种看一眼就会被忘记的男生，而且尽管我的生活一塌糊涂，我的学业却一直很上进。
另外，我一直以来都收获过类似的评价——“阿直是个很神秘很有魅力的男生”。尽管我很清楚，用我自己的话来复数，我就是个“眼神不敢直视一切的神经病”，但是我一直以来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精神疾病的事实，于是在其他人口中我就成了这样一个拥有神秘气质的人。
“啊，不好意思，我放学后其实是要去上补习班的。”我婉言拒绝。
“难怪啊，毕竟木直同学的成绩那么好——”双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笑嘻嘻地说道：“哪像我这个笨脑袋，学啥啥不会！”
“其实只要方法正确的话，都是可以取得好成绩的。”我微笑着回答。
“真的吗？”双灯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丢下手里的抹布，随后跳着小步走到了我身边，扶着窗框，傍晚的微风吹过她的发丝，好闻的香波味弥漫进我的鼻腔里面。她用形状漂亮的双眼看着我，有着坚韧意志的黑亮瞳孔被长得吓人的睫毛包裹着：“能不能有时间教我一下啊？”
我不是傻子，我当然明白这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话里的意思。而我并没有打算接受——可能在旁人看来有些蠢，但是我自有苦衷。我认为在治好自己的疾病之前，不应该给别人多余的麻烦和牵挂。
这不公平。
我的脑海中开始思考拒绝的措辞。怎样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才能不伤害对方的自尊。
但是就在这个时刻，双灯的身后突然出现了我最不希望看见的东西。
我不想去描述我的所见，但是我必须告诉各位——
那绝对不是正常人的心智可以接受的东西。
恶毒的，扭曲的，就像是浓缩了整个地狱的脓血和异世界的秽物才能形成的——
“那个东西”。
——徘徊者。
这是我擅自给他们起的名字。
这些家伙不知何时会出现，也不知道如何出现。哪怕不经意眨一下眼睛，他就会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悄无声息的，突然存在于那里。而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任何察觉。
这是自然，因为——
这是我幻觉的一部分，其他人当然没有道理会看见这一切。而这正是我幻觉中最恶毒最不希望看见的一部分。
徘徊者没有固定的形态，也没有固定的体积。
他们有时候像是死了上千年，不断腐烂的同时被蛆虫繁殖填满，蠕动的颤抖的流浪猫尸体；有时候又像是数以亿计的死人的手指堆砌而成的巨大猛犸象的横切面。
要只是单纯的幻觉还好——不过它们也的的确确是幻觉，马路上的车流可以穿过那些混沌扭动的触手而完好如初，人们可以从那长着无数眼睛的口器中通过而毫发无损——但是它们又不是单纯的幻觉。
每当徘徊者出现，现实中必然会发生很的不愉快的事情。不好运的……或者说伤亡事件。
这是我一开始，在医院就发现的事情。
那时年幼的我从睡梦中惊醒，眼前走过一个像是被硬生生把头颅塞进下体，然后把双手换成了额外的腿，腿上又开了无数仿佛嘴巴的血洞的诡异生物。那个东西沿着走廊走到了隔壁的病房。我当时只敢把头埋在被窝里面闭上眼睛颤抖到了天亮。而到了天亮的时候，隔壁的病人意外地死掉了，死因一时半会儿苦恼了医生和护士，而只有我看见那怪物正在朝我恶毒地狞笑。
当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医生，医生有些震惊，但是还是做出了他自己的解释：“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感知到死亡。但是对象通常都是自己。你可能意外地把这种生理预感……怎么说呢……强化了——可能也就是所谓的第六感。”
而这种预感成为了我幻觉的一部分——也就是徘徊者。
年幼的我不能理解医生的话，一直把这些家伙当成毁掉我“视觉”的罪魁祸首。现在想来不过是小孩子本末倒置的妄想。
但是最让我无法理解的事情，是在初中时发生的一件让我至今痛彻心扉的事故。某天放学，我看见一只长得像是脑袋裂开后从伤口疯长出无数触手的老鼠一样的东西钻进了送学生回家的校车里面。出于厌恶感，我没有搭乘那辆校车——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是当天晚上，我在电视新闻里面看见了校车侧翻导致油箱破损，恰好有学生携带易燃物，导致整个校车的师生丧身火海的报道。
那是仅有一次，但是却让我噩梦不断的巧合。
从那过后，徘徊者的出现总让我心惊肉跳。
“当然，如果木直同学很忙的话……”双灯见我的表情不对劲，于是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而我的眼睛则死死盯着正在狞笑着的徘徊者，他正在把淌着尸油的滑腻腻的触手伸向了双灯的额头。触手张开了最前端的嘴，贪婪的牙齿发出了森森的白光。而那个形同长臂猿的人形则像是在嘲笑我一样，伸长了脖子，张开了重重叠叠的口器，向我发出尖锐的咆哮——
但是我听不见，我只有幻觉，没有幻听。
即使如此，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恶意。
“……双灯……”我轻轻地叫着对面的女生的名字——
“……怎么了？——木直同学你不舒服吗？脸色突然这么糟糕……”双灯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拽了拽短裙的裙摆，完全没有感觉到头顶那张着血盆大口的恐怖事物。
快跑啊——
——快跑！！！！！！！！！！！！！！
我想要如此大叫。我想要让她马上离开那里，但是我却做不到。
如果我就这样喊叫出来肯定会被她当做神经病，况且肺部也使不出力气。我想要伸手去拽住她，但是也没有办法——我的四肢在这样的时候竟然僵直得无法动弹。
这是我从小留下的心理阴影。年幼的记忆中的徘徊者如今依旧束缚着我的身体。
就这样吧……只是幻觉而已。
只是幻觉而已……
我这样安慰自己，嘴角露出了抽搐一般的笑容。
“……没什么……”我勉强地笑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尖牙利齿的徘徊者，眼睁睁地看着它的触手逐渐环绕在了双灯的脖子上，似乎下一秒中就能够锁紧，然后用无数的嘴巴将眼前美丽的脖颈撕碎。
……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
我眼前的怪物并不会伤害到对方的。
……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
这些只是我的幻想，初中的那次事故只是巧合而已。
……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
我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妄想表现得真的像是个神经病。镇定一点。反正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
……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
……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而已……
——
虽然我这样自我安慰这，但是——
就在徘徊者的触手勒紧的那一瞬间，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
……对不起双灯……
原谅我……
——
嗖——！
就在我闭眼的一刹那，我的耳边划过了一道呼啸的风声。我警觉地睁开眼，只见我的耳边飞过了一道紫色的光芒。那道耀眼的光芒径直地飞向了正打算啃噬双灯的徘徊者。
下一瞬间，徘徊者被光芒击中，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它的四肢抽搐扭曲着，嘴巴像是翻转的内脏一般爆裂，如果我能听见的话，那么现在一定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惨烈咆哮。
下一瞬间，爆发出了更加夺目的光芒——
“哎呀！”
然后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呻吟。
紧接着徘徊者从我的视野消失。而留在原地的是……捂着额头蹲在地上的双灯和滚落在她身边的一团废纸。
……刚才就是这个东西击中了徘徊者吗？
——不……不可能的，徘徊者根本不存在，也无从攻击……
纸团是击中了双灯的额头才是。但是我还是好奇地捡起了纸团，打开，只见上面用记号笔画着无数扭曲的笔触——只是些我看不懂鬼画符罢了。但事实就是纸团很不适时地在双灯对我进行亲近的时候砸到了她。真是相当恶趣味啊。
那么这究竟是谁的恶作剧？
“讨伐丶成功！”
就在我好奇的时候，身后的教室门外传来了相当有活力并且自信满满的声音。
我回头，看见一个摆着奇怪的特摄英雄一样的pose的女生正站在门外。当然，比这个pose更加奇怪的，是这个女生的双眼正被自己的领带给全部遮住了。要是她是在这样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击中了双灯的额头，还真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啊？
“真是相当美妙的惨叫声呢！看来我干掉了一个挺厉害的家伙。”
她依旧用领带绑着眼睛，
朝我这边胡言乱语。
说到惨叫声……你也就只是打中了不幸的双灯而已吧。
而你只是毁掉了男女独处的微妙氛围而已。
“……晓……君……砂……！”
双灯恶狠狠地念着那个怪女人的名字，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即使不去确认我也能够猜到她现在肯定非常愤怒。
“诶？”怪女人似乎察觉了什么，但是仍旧没有摘下临时眼罩，而是傻乎乎地把脸探了进来。“难道……有误伤吗……咕啊！！”
只见双灯从我手上夺过了废纸，然后从新捏成一团，随后大力地向对方砸了过去。怪女人被成功击中了面门，直直地朝后倒了下去。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愧是运动型女生……这一击在我看来也相当有力量。
“晓君砂！你发什么神经啊啊！”双灯开始大声的怒斥对方。
倒在地上的人动了动手指，稍微地扒开了一只眼睛的遮挡，眼睛咕噜噜地转着，最后看向了双灯。她露出傻乎乎的笑容，说道：“爱啦啦，我当是谁，原来是双灯啊——我刚才可是救了你的命呢！”
“我真是谢谢你了啊！知不知道纸团也是可以打死人的啊！”
……以前可能不信，我刚刚倒是隐约察觉了。
“不好意思啦。”怪女人毫无诚意地道歉。
“你真是……”双灯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头，她随后把目光投向了我：“不好意思木直同学，让你受惊了……这个家伙叫晓君砂，在这个学校可是相当有名的傻……”
“唷！在下正是无私维护这个小镇的稳定和平的神秘英雄！”怪女人打断了双灯的话，自顾自地走到了我面前，伸出手。由于她的眼罩还是没摘下来，她的方向是指向了另外一边，指向双灯。
“你好新人虽然我们的世界充满了各种危险和恐怖——但是有我在，就尽管在这里快乐地生活下去吧，你的安全由我来守护！”
看着她一脸的傻气我只觉得好笑。双灯似乎看出来了我的心思，一把拍掉了对方的胳膊，一脸歉意地看着我：“不好意思……这个家伙……脑子有点问题。我现在就赶她走。”
“喂喂，说什么呢双灯——”怪女人听完有些紧张地开始解头上的领带。但似乎绑得太紧，一时没有拽下来：“……虽然我打扰了你的约会，但是啊——”
双灯听到这句话，突然僵直了，恼羞成怒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谁……谁在约会啊！木……木直同学……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啊！”
“……要……要死了……双灯……快放手……”
“我真想真的一把掐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
双灯涨红了脸，另外一方则是憋红了脸。看到这种情形，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木直同学你笑什么……别……别听这个蠢货……”双灯松开了对方，看着我的瞳孔已经开始颤抖了。
相比起双灯的慌乱，另外一方则是歪起来头来。
她迅速地摘下了眼罩，望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之外的另外一种强烈情感。
被那么认真的表情看着，我也不由得用眼神回应了她——总觉得……这张有些蠢萌蠢萌的脸……
我们互相凝视得入了神。脑海深处的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发酵……这个家伙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不……不对。不是指这种感情在发酵……
总觉得……
“喂喂！你们两个……在这么深情地对望什么啊？！”
就在我们快要陶醉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酸度十足的声音。我们两个一下子像是触电一样回过了神来。
我有些难堪地挠了挠脸……搞什么，居然对一个女生看得入迷了。
我支支吾吾地开口：“额……那个……总觉得……”
“在那里见过你……？”她在我之前说出了想法。但是她立即摇了摇头。随后丢掉了脸上的疑惑和阴霾。恢复了元气满满的表情，笑得快露出了牙龈，整张脸显得像是有人在大力扯着她的嘴角一样：“没什么唷！”
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夸张啊……
“那么有机会再见了！新人桑！”说着，她潇洒地掀起了刘海，转身离开——这个瞬间，她的遮住耳朵的头发飘在空中，出现了让我惊讶的一幕——
她没有右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骇人的伤疤。
怪女人消失在了空气中，我的思绪却依然没有被拉回来——似乎沉浸到了更久远的过去。
“抱歉啦，她就是那样的一个家伙。”双灯这个时候才重新开口了。
刚才的闹剧似乎消耗了她不少的精力，她的声音有些无力。
“晓君砂是我的初中同学。”双灯耸了耸肩，笑着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哦？”
“……不……也不是……特别感兴趣。”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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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刚遇到君砂的时候——”
双灯和我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当我们停留在十字路口等着几十秒的红灯时，双灯开口了。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当我们目光相对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闪躲了一下，
随即用笑脸敷衍了心中的不安。
“在我刚遇到君砂的时候，其实大家都没有觉得她太过于奇怪。”
“毕竟那些话挺像是一个中二病多发的初中生会说出来的。”我点头回应。
“是啊，一开始大家还觉得她是个挺有意思的女生。”双灯偏了偏头，好像别有用意地补充：“长得也还算可爱对吧——要是稍微打扮打扮一下的话。”
“是。”
“……一点都不否定啊……”
她小声地嘟囔了什么，随后又说道：“嗯，就是这样。在初一的时候，君砂还是很受欢迎的呢。有过不少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对她告白过哦？”
“这还是挺意外的。”我应付到。
“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而且还是用相当怪异的说法回绝了他们。”
“拯救世界太忙了没时间处理这些儿女情长？”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到现在也还是如此哦？”双灯说：“作为一个初一初二的小孩子还好，但是都已经高三了，口中还挂念着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未免也太可悲了。”
“那倒是……”任谁看都是个怪胎。
“不如说从初三开始大家就对她忍无可忍了——要是只是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正如你看见的，她会不知何时，把那种画满了怪异图案的纸团丢到别人身上。甚至正在厕所里面的男生，更衣室里面的女孩——就连正在上课的老师都惨遭过毒手。”
“……那还真是……”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
“我们都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么——尽管没有恶意，但是真的挺吓人的，后来我们都对她避之不及——当然要说最有名的，莫过于最后一学期的操场焚烧事件。”
“什么？”那个时间段我并不在家乡，所以也自然没有听过类似的传闻。
“不是有那种拿石灰画白线的推车吗？突然忘了叫什么名字。总之她用那个东西装着可燃粉末在学校的操场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怪异图案——而且是半夜溜进学校里面画的哦？”想起那时的事，双灯大的吓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简直太惊人了，半夜的火光直接照亮了整个校园，消防队的人都出动了。天亮的时候操场的地面留下了深黑的焦炭印记，人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圆圈和线条。因为近距离看不出是什么，所以大家就跑到了四周的楼顶上去——”
她掏出手机，打开了过去记录的照片，把一张照片打开了给我看。
这是从教学楼高处拍摄的鸟瞰图。橡胶跑道和人造草坪被一圈圈巨大的诡异图案覆盖了，看上去就像是坏掉的麦田怪圈。但是对于图案本身，我没有任何映象。
“她被叫到了校长室，被所有老师斥责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不知道。”双灯摇了摇头。
这时候红灯终于变成了绿色。我们向前迈去了脚步。
“面对老师们的质问，她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守护世界’的梦话。然后插着手，发出奇怪的笑声……”双灯说着，然后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怎么了？”我催促着问道。
“……后来才知道——她小时候进过精神病院，脑子有点……”双灯的手指在太阳穴那里转了两圈，暗示了结果。“于是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充满想象力的学生们则众说纷纭。像是为了召唤UFO啊，什么打开异世界的大门啊，召唤恶魔的仪式阵之类的。”
我点了点头，算是多多少少了解了那个家伙。
这段对话算是结束了，而我的思绪则是来到了眼前。
看似正常的街道——当然本身也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我的脑子——看似正常的店铺。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还能留给我多久。凭借我以往的经验，在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之后，整条街道就会变得像是发生了异世界的屠戮一般惨不忍睹。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应该珍惜一下眼前的景象。
说来讽刺，明明是我出生的地方，如今却没有任何的记忆停留在脑海里面。而最后的片段居然是那些恐怖的扭曲的怪异马路。
我的视线扫过陌生的街道两侧，最后停留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铺上。
见到我停下了脚步，双灯也跟着我站在了原地。
这是一家有些年头的食玩店——就是在学校门口常见的那种卖小零食和玩具的店铺。
我好像来过这里。但是并不确定，毕竟我最后关于家乡的片段无一例外都是血肉模糊，贴满了触手和眼球的冥界情景。
看来我在这里不是毫无立足之地。这样一想我心里面突然觉得有些安慰。
“这里以前很有名的啊。”双灯补充到：“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来这里买零食和玩具，对于那时候而言，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她似乎是在观察我的想法，稍微舔了舔桃色的嘴唇后问道：“想要进去看看么？”
“行啊……”我刚要回答。
就在我快要迈步子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我绝对不想看见的东西。
驼着背，背后长着上百只胳膊的蠕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它蠕动着，贴近地面的皮肤上面长满的恶毒瞳孔全都痛苦地流出了黑色的血液。它张开充满尖刺的口器，向着店铺里面缓慢地前进。
我立马止住了脚步。不管怎么说，我也不可能现在进去。
我咽了口口水，转头对双灯摇了摇头：“今天就算了吧。”
“是嘛，那好吧。”
双灯回答到，似乎有些惋惜。
而我的内心也相当不安。
不好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