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迈过一个节点,好像就突然变得急促汹涌起来。当向解难推开门,看见不远处蹿着新芽的枝丫,才恍惚的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对于长寿种,不是一个值得抒发多余感慨的时间跨度。放之于诸天万界,更是微末的零星一瞬。
但对于废土文明来说,这一瞬而逝的十年,却是脱胎换骨,向死而生的浩荡史诗。
十年来发生的事很多,从那场震惊了整个文明全的兵谏开始,有很多事发生了变化。比如少了些自称为神的凡人,又比如街头巷尾的酒吧里多了一些名字,多了一些事迹。
但好些东西,又没有变化。红沙里的流民,依旧没摘掉野骡子的名号,一轮黑白日夜,就是一轮生死;朝不保夕的猎人们,依旧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作不得将来打算的生活。
也有遗憾,十年过去,很多人老了。【黎明】时代前期步履蹒跚的前进步伐,显然很难留住被【废土时代】折磨了几十年的躯壳。
老将军乌撒耶可塔过完了自己的‘知命’,向解难去见他的时候,老将军坐在轮椅上,基因延缓药剂的服用,仍然没有挡住基因奔溃的到来。如钢鸣铿锵的眼眸,浑浊黯淡,但沉湎无声的脸上,没有半分不舍,没有半分不甘。松快,浅淡,了然......
像是一根为新火点燃了自身的老柴,带着族人走在荒芜的红沙里,行过陨落的黄昏,走过死寂的黑夜,在至暗的启明中振臂高呼,在至寒的凛冬中播散光热。直到,老柴看见了黎明,在对未来的美好梦想中,迎来灰烬的解脱......
老将军自知天命,见他来便问道:“如果我不想入您的心像世界,您会阻止吗?”
向解难摇了摇头:“不会,梁于飞是我的朋友,我不忍看他的英魂成为‘天道’这头扭曲恶兽的果腹食物。
我和老将军你是陌生人,朋友之间可以耍一下小手段,陌生人之间就没这个必要了。”
老将军闭上了愈发浑浊的眼,缓慢而短促的说道:“那便多谢向先生好意了。我只是一介怕死的武夫,算不上英雄,更不配与万族英豪称兄道弟。死后若有残魂祭天,也算是给天地一个交代了。”
剑尊道了声‘武运昌隆’后,转身离开,离开前问了问钱勇的打算。钱勇说想先给老将军送终,再求向解难给他送终。
向解难没有去剖析钱勇的想法,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活着已然不易,痛痛快快的求死,有时比活着更难。
在几场见不得光的斗争后,剔除了所有妄图摘兵谏胜利果实的投机者,林全宇成了【黑峰】的新一代领袖。现在【黑峰】上上下下的心气都很足,所以几条大刀阔斧,而刀斧又直指各基地驻军管理权的改革,在心照不宣中,得到了完美的执行。
向解难没去看林全宇,因为觉得麻烦。‘对文明重建有卓越贡献的英雄’和‘向解难的朋友’两个词语之间,并不能那么想当然的划上无脑的等号。
至于【转世佛】搭嘎汗墨固铮,向解难真的是理都懒得理。这个把佛门教义改的面目全非,传教时更是感往里边夹带私货,结果佛道禅意一天胜过一天的挂逼,剑尊也很是无语。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星海剑意算是开始练顺手的向解难,好像有几次,从被绝灵封锁的星空彼端,感受到含着滔天怒火,以及**瀚海一般,含着潺潺佛韵的杀意。
想了想以后,把搭嘎汗墨固铮丢出去,和那些称祖称宗的佛门和尚来一场辩论......嘶~~,好像还蛮刺激的哈~~
就是辩论之后,那些个大和尚,会不会来玩命,就不太好说了。毕竟异端好像比异教徒更堆嘲讽来着?
......
也不管这些变与不变,到底好不好,已然开始向前跨步的文明,重要好过一潭死水般的‘神明时代’。
不过一想起‘神明’,飘忽不定的思绪,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将梁于飞化为英灵的那一晚。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向解难倒不是可惜把‘迎新’的场面铺的很大,多浪费了些灵力什么的。他可惜的是,都把场面铺的怎么打,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抢走梁于飞的英魂,天道也没出来制止,或者做些别的什么。
“明明只有有小动作,我就能顺理成章,掀桌子把天道拉下马来着。”剑尊摸着下巴,有些可惜的摇头。
好事年年有,但也不能总想着到我家不是?
“啊吧-啊吧--”熟悉的声响,打断了向解难的思绪,穿着一身崭新军装的淮灵,带着有些于当初的成熟,笑盈盈的来到向解难身前。眉眼间,那丝自紫魅灵转世的天然魅惑犹在,在岁月轻巧的‘点拨’下,成了美酒一般的回响醇厚。
对于自己人,向解难从来就懒得摆什么伟光正的排场,毕竟谁不知道谁不是?所以剑尊瞧着自给的渡劫对象,横了一眼,没好气的来了一句:“嘛事?”
淮灵立马打起手语:“啊啊--啊吧--(林主席想让你赶快回去,你好歹是【黑峰】的总教官,你这样摸鱼的行为不好。)”
“我摸鱼我快乐,怎么了?”向解难翻了一个白眼,一张胜过无数的神金的脸皮,自然不在乎淮灵凶巴巴的怒视。
“啊吧啊吧!(你知不知道我们快忙疯了!人手完全不够!你这样甩摊子的行为是不对的!)”
“那很抱歉,鄙人的公司,只承包造反帮扶以及收尸业务,不提供文明重建的低保帮扶。”向剑尊说话的语气平淡,毫无波动,毫无诚意的捧读,让淮灵恨得牙痒痒。
“啊啊吧--(你既然什么都不管?那就把梁于飞叫出来帮忙!)”
“唉~~,所以我说丫头啊~~,师傅他老人家没有告诉你,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顺便说出自己的目标吗?”向解难虚瞪着死鱼眼,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我说过了,不行!”
懒得再理会,十年中重复次数过于多的话题,向解难面无波澜,淡然的转身离开。
转身行走了两步之后,向解难又停下了脚步,看着不依不饶,拉着自己衣角,脸上还一脸愤愤然的淮灵,他叹了叹。
可是过于冷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不行!一世人管一世事,这是规矩,也是天条!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梁于飞已死。活着的人,和死去的鬼,就要划清界限!不然,生命就没有任何重量可言。”
“啊吧~~(一次也不行)?”
“一次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