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桐今天非常倒霉。
先是游戏打到一半的时候急着去上厕所，结果回来的时候匆匆忙忙间坐到了别人的位置上，有惊无险的获胜之后，才发现账号根本不是自己的。
回到自己的机子面前的时候，孙桐的脸色面如死灰。毫无疑问的，自己的角色不但被人干死了，对手还用弹孔在旁边的墙上画上了“傻X”的字样。
“你刚刚又输了对吧？我不是说过一局都不能输吗？这样的话卖出去的钱可不够你还债的哦？”
接起电话的孙桐，听着电话另外一头传来的温柔女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涌上头顶。
“本大爷……啊不是，我会重新练个号的。对不起。”
平时自称的坏毛病突然没改口过来，吓了他自己一大跳。不过，还好另一头的那个女人并没有继续追究。
“照顾到你身上有伤，其他事情也就算了。只是代练账号都做不好吗？如果再达不到需求的话……”
“就怎么样啊。”
孙桐咽了一口唾沫，神情紧张地听着电话另一头那位债主的下一个指示。
“……就把你再送回梦想王国那边哦。”
梦想王国这四个字，对一般人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词语。
对于在社会金字塔顶层的人，那儿是观赏真实死亡游戏的好去处。对于一无所有已经落入底层的人，那儿则是他们和自己的命运相抗争的地方。
真实的大逃杀，无防具的砍杀对战，在高楼顶部的走钢丝竞赛。每一样项目的生存率都极为低下。但对于已经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一旦凑巧获得胜利，报酬极为丰富。
每年都有大量的穷人在梦想王国里送命，能拿到相应报酬活着回来并衣锦还乡的人很少，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孙桐几乎是当中唯一一个活着回到陆地上，却依旧一无所有的人。
“……就这样而已？”
听到条件只有这一个的时候，孙桐在长舒一口气之前，神情紧张小心翼翼地提问道。
“要是你想回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送你走。”
“免了免了免了。起码也得等伤养好了吧。”
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绷带，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又窝回了电脑前的沙发里。
“对了，在陆地上修养的期间一定要赚够自己的医药费哦。”
在电话中听到这句话的孙桐差点没背过气去。千言万语在他的心中汇成了一个字，直截了当地喷了出来。
“操。”
“注意身体，工作别猝死哦。么么哒。”
装作没有听到后半句话的孙桐迅速摁断了电话，一阵牙齿打颤后，双手反复地来回搓动取暖。
“……妈耶，真是激了本大爷一身鸡皮疙瘩。”
由于家庭破产，父母欠下了高利贷就此人间蒸发。而唯一的姐姐也在听到了破产消息之后率先带走了一切还姑且值钱的东西远走高飞。对他来说这日子简直倒霉的可以。
实际上，他的麻烦并没有就此结束。
在孙桐的身旁，一个银白色长发的身影把一杯奶茶立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引得孙桐不由得把视线投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
年龄约十七八岁，银色的长发垂落在深棕色的大衣上，顺滑若流水一般。光滑的皮肤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种清冷的气质。
她叫做赵千雪。是一名职业FPS游戏玩家。在该业界中的id为“无灵”，在应援会上的时候，粉丝都称其为无灵女王。
尽管她本人相当有名，却从来没有以这个身份在公共场合中出现过。
“你的枪法不错。”她故作高冷夸奖孙桐的同时，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将奶茶推了过去。
“还用说吗？本大爷是天才啊。”
孙桐倒是一点都不谦虚，也不推辞，当场拿起桌上的奶茶就往肚子里灌下去。
“你现在很缺钱吧。”
赵千雪的提问非常开门见山。现在的她，缺少的正是一个拥有良好操作意识和进攻手段的队友。尤其是方才孙桐面对外挂时也处变不惊熟练应对的那种沉着，让赵千雪更加坚信了面前这个人就是她所需要的。
开门见山的谈利益方面的事情，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看样子你似乎欠了很多钱。我这里有一份工作，能让你一周内拿到两千万。你只要点头在这份协议上签个字，听从我们的安排就行。”
赵千雪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叠A4纸，在孙桐的面前打开来。最上面的标题是加粗的黑体大字：
《职业电子竞技选手签约协议书》
“怎么样。只要在上面签字，你就可以在我们这里留两年，期间食宿全免。依我看，只要你愿意听从我的指导，拿下一个月之后的竞技大奖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赵千雪说这番话的时候双手叉腰，语气上刻意着重强调了“指导”和“第一名”，显然一副前辈教育新人的洋洋自得态度。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个相当大的诱惑。但她面前的这个全身绷带的少年却只是接过协议书，随意地翻了翻后，叹了口气，摇摇头，把这一叠协议书原封不动地退给了她。
“？”
见到她有些疑惑的样子，孙桐立刻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之后，有点难为情地开口了：
“那个啥。本大爷欠下的钱有点多……”
“所以呢？你现在究竟欠了多少钱？”
孙桐没作声，举起手指头，一只手比了一个1，另一只手比了一个8。
“180万？”
赵千雪试探性地问了问他，得到的回答却是摇头。
“1800万？”
仍然只是摇头。他的这番表现，让赵千雪本人也有些心慌。
“究竟是多少啊？”
“十八……”
“十八万啊，那还好说。”
“……亿。”
“……当我没说。”
究竟是要怎么样才能欠下18亿的钱啊？
赵千雪的表情上一脸黑线的同时，孙桐挠了挠头，随即抬起脑袋回应道：
“就算你要本大爷去做职业选手，也不够还债的啊……不过您的好意本大爷心领了。”
孙桐刚起身打算离开，却被赵千雪又一次拽了回来。
对她来说，这样的人才只要错过一次，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慢着。即便是不签协议书也可以。等到需要参加比赛的那一天你直接来就可以。最多不会超过一天，赢了赏金平分。你考虑一下，回去想通了的话拨打这个号码。”
她忙不迭地递过去一张卡片。上面印着赵千雪本人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姑且算是张名片吧。头衔上则标注的是“总领队”三个字。
“啊。嗯。”
接过名片的孙桐什么也没说，匆匆地向着门外走去。举起他那缠满了绷带的双手戴上了他的兜帽，径自离去。
“奇怪的小孩……”
赵千雪坐在桌前扶着额头叹道。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手。
“什么事？小姐？”
在柜台待命了很久，以至于有些百无聊赖的网管走了过来，向她询问道。
“去把刚刚那个小孩的游戏录像调出来。打包之后传回事务所。”
“是。”
“还有，派个人跟踪他。”
“已经派了。”
赵千雪恶狠狠地瞪了网管一眼，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反复考虑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她不满意的事情。
她猛地一拍桌子，吓得网管原地抖了两抖，险些因为腿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再派一个！”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