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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苏茗从口袋中取出一颗石榴，在双手间灵巧地丢来丢去。

“什么梦？”马库斯依在栏杆上，眺望着阳光照耀下的大海。

“我们两个一起潜入海底，同海怪搏斗。”

马库斯想象了一下那场景，顿时感到后背发凉。“说不定你梦到的是过去的我。”他皱眉道。“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跳进海里跟海怪打架的。”

“可我梦见的确实是你。”苏茗奋力甩动胳膊。石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入大海，激起一片水花。她的头发垂下额头，遮住一只眼睛。“看上去大概扔了五十米。”

有那么远吗？马库斯不大不确定，但他无意和苏茗争辩。海浪不断拍打着天使珈百璃号的船壳。他们已经在海上漂了三天，马库斯一直想弄清楚何时才能靠岸，但船长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主要取决于风向和天气。”他曾如是告诉马库斯。

到了晚上，大海漆黑入墨，从地平线连着地平线，深邃而诡异。当他用过晚餐，跑到甲板上透气时，甚至可以听到某种水底传来的恐怖叫声，仿佛海怪在大海深处凄怆地嘶鸣。

他学着苏茗的样子，将一颗干瘪的苹果掷向海面。黑暗立刻吞没了它，接着是轻轻一点水声。

苏茗走到他身边，夜晚的海风拂过她的长发。“天亮之前，船就能靠岸了。”

“你怎么知道的？”马库斯问。

她耸耸肩。“一名老水手告诉我的。”

远方亮起一道沉默的闪电，光亮夺目。云层闪烁了片刻，重归黑暗。

苏茗望向他，眼神中透出某种下定决心的神色。她姣好的双唇动了动，然而隆隆的雷声淹没了她的话语。

“啊，你说什么？”马库斯问道。

苏茗转过头，身子僵直地贴着栏杆。“没……”她垂下视线，凝视着漆黑的大海。“没什么。”

雨开始从天空落下，在海面激荡起无数涟漪。一只大鱼于起伏的波浪间游荡，尾巴一甩又换了个方向。那似乎是个虎鲨，或大白鲨，他不大确定。

冰冷的雨水渐渐渗入皮肤，马库斯打了个哆嗦。“回去吧。”他说。

苏茗抬起头，雨水从她脸颊流淌下来。“我……”她的声音出奇的轻柔。“我昨天梦见你爱上了我。”她清晰地吐出这句话。

马库斯掩饰起自己的惊讶。“梦话就给我在梦里说。”他戴上披风的兜帽，转身朝舱房走去。

“不是的。”苏茗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不是梦话啊。”

马库斯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

苏茗对上他的目光，嘴角浮出一抹凄然的微笑。“我有个办法可以治好你的深海恐惧症哦。”她说。

“啊，真的吗？”

她点点头，雨水不断自发梢滴落。“小时候，我很怕黑。爸爸把我最喜欢的布偶猫丢进最黑暗的房间。当我鼓起勇气将布偶猫找出来后，就再也不怕黑了。”

“你有个好爸爸。”马库斯干巴巴地说。“所以咱们能回去了吗？还是说你打算待在这冻死。”

丝裙发出轻微的婆娑声，苏茗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翻过栏杆，跃向黑沉沉的大海。马库斯冲过去抓她，却慢了一步。接着是一声轻轻的溅水声。那条大鱼甩动尾巴，朝苏茗扑了过去。她既没有呼喊，也没有求救。

马库斯知道自己没时间犹豫他不假思索地扯下披风，纵身跳入大海。海水渗进他的双眼，冰冷刺骨，带着咸味。一个巨大的黑影不断绕着他转圈，越来越接近。

他看到苏茗正在水中缓缓下沉，串串气泡自她唇边升起。他游过去抓住苏茗的手臂，带着她向上游。那条黑漆漆的大鱼一路相随。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在海面上露出头，大口喘着气。雨还在下。黑色的天空在流泪，黑海汩汩呼应。

那条鱼也在月光下显出庞大的身形，不是虎鲨，也不是大白鲨，而是一条至少七米长的虎鲸，有着黑白相间皮肤和参差不齐的利齿。但它并没有攻击他们。

一只小艇穿过夜色，在两人身边停下。为首的船员将木浆伸给马库斯。他紧抓着它，和苏茗一起被拉上小艇。

苏茗浑身颤抖，脸上却挂着微笑。

“你简直是疯了。”马库斯对她说。

苏茗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吻了他。如此突然，令他猝不及防。马库斯尝到她舌尖海水的咸味。

片刻之后，苏茗猛然退开。“对不起。”她低下头，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脑子里一片空白，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他忍不住笑了。“那就再吻我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