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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尔和菲奥娜进入了虚空不一会儿，小明就看见了大明紧随其后，在空间入口的另一侧再撕开了一道裂缝，然后将两个入口焊死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虚空内部的人不管如何挣扎，都不可能再从里面出来了。
——就像是一切的因果都已被切断了一般，其中的胜负和结果都不会再有人知道。
大明的手在焊死空间的最后一秒轻轻颤抖着——
“……艾尔……这就是你的不败之道吗……”
虽然艾尔在他看来一直是少数值得他在乎的人类之一——但是在这一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人类的精神所震撼了。
他想起了自己和艾尔最后的对话来：
——“……艾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被困在虚空当中的结果你清楚吗？”
——“是的，大明先生。我永远也不能从里面逃出来。”
——“……这是真正的‘永远’……你明白么？就算是外界的力量使你强行登出游戏，你的意识也将再也不能回到现实中去。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
——“……大明先生——这个世界的玩家中，不只有兰斯托特被神谕召唤过——我也是‘候选人’之一。我很清楚这个世界是怎么样存在的——”
“所以我也记得我犯下的罪孽……”
“我之所以要回到这个世界：除了要为了我的同伴讨回公道之外——我还需要做到，就是为自己的无知赎罪。”
艾尔在回答他的时候，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金色如灼日的瞳孔中，燃烧着的是绝对的炙热的信念。
相比之下——大明就不得不自惭形秽。
曾经他自以为自己的心智，已经能够驾驭以及承受自己力量的代价和锁链——但是在认识了艾尔之后，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根本不配拥有这种力量。
他从叱咤风云到隐居，其原因不是所谓的“不争世事”而是单纯的懦弱和逃避——
自己的族类害怕在与“神”的战争中将整个世界撕碎。
“神”在这个世界毁灭之后能够再去创造一个世界——而他们不能。
他们的存在即是“毁灭”。
“毁灭”必须依靠“有”，而“神”依靠的是“无”。
因此，即使拥有匹敌神的破坏力，但是他们还是不得不为了存在下去，而所有的族类选择了臣服于“神”。最终，他们交出了世界的统治权，渐渐变成了传说和神话消失在了时光的河流中。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疯狂而顽劣的神，将这个世界变成了他的实验场——变成了名为EXworld的网络游戏。
自己的种族最终还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倘若他们当时再像艾尔一样多一点勇气，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想必一切都将会是另外的结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不觉中，黑夜已经慢慢消失——远处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而此时，在大一旁看着的小明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大明脸上的悲哀和悔恨。
“……大锤叔……？你咋了？——艾尔她啥时候才会出来啊？”
大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突然非常庆幸，他是这样个一无所知，只是认为自己不过是个游戏NPC的少年。
如果可以的话——小明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觉醒自己的力量，不要了解这个世界背后的残酷。像是个普通人一样短短一百年里生老病死就好。
“……”大明看着小明的脸，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回家去吧，小明。”
“……什么？”小明似乎完全没有明白大明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得意：“不行啊——我还要等艾尔回来，保护她去周游世界呢——艾尔说过她不会输的，对吧？艾尔从来都不会骗我的。”
“……”大明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说出实话来：“听好了小明……你可能……再也看不见艾尔了——她可能再也不能从空间里面出来了。”
听到了大明的话，小明一点点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
看着小明那饱受打击的表情，大明突然有些不忍——但是他还是最后狠下了心来：“……抱歉，我告诉你实话吧——艾尔她为了打败敌人，选择了同归于尽。”
随即大明捉住了小明的肩膀，试图把话通过小明无神的目光传递到他空无一物的脑子里面去。
“你听懂了么！不管结果是什么——她们都再也不可能从虚空里面出来了！”
“……大锤叔……你是在开玩笑吗？！”小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大明叹了口气，说道：“……已经没有人可以拯救她们了……”
因为他知道——只能让她们困在里面，才是正确的做法。
就在他盖棺定论之时，在两个人的脑海当中突兀地响起了一段银铃般的女声——
“那可不一定啊。”
之所以是响起而不是听见，是因为这句话本就不是从耳朵里面听见的。而是直接在大脑的深处传来一般，容不得拒绝的声响。
话音刚落，就见在远处的山脊背后，逐渐地出现了成群结队的珍奇异兽。
有通体雪白的雄狮，背脊熊熊燃烧着火焰的灰熊，水晶做成羽毛的凤凰，还有无数奔跑的，认不出名字的动物，飞在天空的奇鸟。
随便其中一只，都能是被称得上传奇的魔兽。
而这样巨大规模的运动，只能让人联想到千年一次的魔兽迁徙。而魔兽迁徙对于人类而言则是彻头彻尾的浩劫——魔兽们会摧毁沿路的城市和村庄，而弱小的人类将毫无还手之力，被庞大的气势碾压。
但是情况似乎并非如此——因为在这百兽之中，一个窈窕而端庄的身影乘坐在一头剑齿虎身上，缓缓地从远处浮现。
这女子穿着素净的长衫，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白色皮鞭。
在达到可以对话的距离之时，她停了下来，似乎那千百头猛禽巨兽都是由她掌控一般，纷纷都停下脚步，俯身静候。
用翠青色瞳孔的丹凤眼笑意地看着王小明身后的大明，尽管没有开口，但是那一阵悠扬的女声再次回响在了整个旷野之中：“好久不见啊——凯达拉克。”
而此时，在她的身后，一个男人正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这人正是贝夏龙一。
龙一听到女子对大明打了招呼，不由得感到惊讶：“……师傅？！您认识这个铁匠？”
女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岂止是认识——”
而大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也不由得被记忆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为什么对方不开口讲话——因为她“开口讲话”这件事，本就是一场世界的浩劫。
“……旭柳……？”
两人相视了一会儿，尽管是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短短几秒之间，双方就算是叙完了旧。
而那女子也暂时抛开了拉家常的话题，说道：“凯达拉克——华龙那边的军队马上已经打过来了——铁匠城的国际刑警莫名其妙地全军覆没，帝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能这座城市很快就会成为继决斗之都之后的再一座殖民地。”
“……你会出面阻止的吧？旭柳，毕竟你是这片土地的‘保护神’。”
女子平淡地摇了摇头：“而现在——兰斯托特是我的‘君主’。你明白吗？”
而大明似乎显得非常惊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子轻轻一笑：“毕竟在我看来，他是最有可能成为‘神’的人——凯达拉克，你要加入我们吗？”
大明听到了对方的提议，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是不会效忠于任何人的——况且，即使是到了迫不得已之时，我也有自己的人选。”
“——也就是诸神黄昏，对吗？”
面临对方的反问，大明并不做声。只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被猜透而非常恼火。
而她看到了大明的反应，也是耸了耸肩：“呵呵，也罢。反正你的作为我从来都不能理解。就像当初你用了一半的力量来救我一样。”
大明苦笑：“……你还记得。”
而女子没有附和，而是解开了长鞭的束扣：“按道理——我现在应该是把你连同诸神黄昏一起押回帝都才是。”
这时，她挥动了手中的鞭长，直接抽打在了方才被焊死的空间入口上。
这一瞬间，大明和王小明多少都被她的果断给吓到了，纷纷把视线投向了空间的裂缝中，有些担忧地看着其中的情况。因为不知道究竟谁会从里面活着离开。
同时也在提防这个女人可能采取的措施——毕竟她是属于华龙的势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然对自己这边不利。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动手吗？但是凭借现在的能力，拿什么去抵抗她啊？
但是对方接下来的回答却让人意想不到：“不过，这一次我会放你们走的——这是属于兰斯托特的命令。”
大明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头：“……他故意要放我们走？为什么？他不是做梦都想要抓到艾尔吗？”
大明看着远处的天光，已经能够听见近在咫尺的铁蹄声传来。而地平线上则一点点浮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形。
那黑压压的军队，毫无疑问表现了那个疯狂君主的企图。
女子露出了苦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别忘了——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神’的棋子而已。”
2
华龙帝国庄严肃穆的宫殿之中，无数根巨大得仿佛支持整个世界的石柱上方，是雕刻着无数华丽纹路的穹顶。
在宫殿的最深处，是用十头巨龙的龙骨建造而成的高大宝座。
而在那宝座之上，是这个世界最强大最威严的存在之一。
兰斯托特看着宝座之下渺小如蚂蚁的百官，静静地听着其中一人的汇报。
“大帝！我们的军事行动已经招来了全亚洲的其他国家的不满。在之前的12次殖民战争为国家争取了巨大了利益，实为明智——但是微臣认为这次铁匠城的占领实在是有过分寸。铁匠城一直是亚洲剑术联盟的核心交流都市，且一向处于中立地位——我们的占领行动必将导致整个亚洲联盟的不满——在最坏的情况下，甚至可能遭到联合打击！”
“而且在媒体的那边，对于大帝您在国际上的舆论也不会好。更何况，陛下最近打算拿那些殖民地的居民做一些可怕的献祭实验，到时候就算是……”
兰斯托特本是满不在乎地听着，但在这一刻，他皱着眉头，打断了大臣：“媒体那边倒是好糊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都还没有出全力去抓捕诸神黄昏呢？”
随后问道：“那身为军机大臣的你来告诉我——就算周边的27个国家一起组成了联合军攻打帝国——他们的胜算是多少？”
看到了兰斯托特脸上的不悦，大臣生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自己讲错了话。
而大臣知道，这句话明显是带着威胁性的。倘若他在这里回答了不乐观的数据，自然会被兰斯托特认为是“带兵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呃……”大臣咽了口口水，说道：“……五五分成。”
看到了大臣脸上毫不自信的表情，兰斯托特忍不住发出了嘲笑声，巨大的力量让整个大厅都在颤抖。
“大臣——实际上你在担心什么我是知道的——”兰斯托特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然后俯视着下方。那威压的眼神让在座的无一人敢抬头对视。
“你一定觉得，现在的华龙帝国就像是过去的殷商——而我就像是纣。”
兰斯托特看着自己眼下的百官。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人表情有些茫然，毕竟在现实中他们一大部分都不是自己一个国籍，或许并不了解这段历史。于是兰斯托特继续说：“我给你们讲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吧。在我们的国家，3000年前的华夏文明，处于一个叫做殷商的朝代。”
“周文王在忍痛吃掉了儿子的肉之后，才被商纣释放。”
“姬昌食子的故事听上去似乎有些残忍——事实上这种残忍在当时是一种常态。”
“这些年来，考古学家在朝歌城的废墟中发现了数量庞大的被残杀的尸体。一同出土的甲骨文显示，他们死于商人血腥的祭祀典礼。”
“在殷墟一座宫殿旁边，发掘出一百多座杀人祭祀坑，被杀人骨近六百具。这些尸骨大都身、首分离，是砍头之后被乱扔到坑里。两个坑内还埋着十七具惨死的幼童。这座宫殿奠基时也伴随着杀人祭祀：所有的柱子下面都夯筑了一具尸骨；大门则建造在十五个人的遗骨之上，其中三人只有头颅。”
“商王陵墓区有一座人祭场，比普通操场大两倍以上，出土近3500具人骨，分别埋在九百多个祭祀坑中。尸骸很多身首异处，有些坑中只埋头骨，或者只埋身躯，甚至是在挣扎中被掩埋的活人。王陵区之外也有人祭现场。比如后岗一座坑内，埋着73具被杀者的骨骸，大都是20岁以下的男性青少年，甚至有十多具幼儿的尸骨。商人文化所到之处，如河南偃师、郑州的商代早期遗址，甚至东南到江苏铜山，也都有大型人祭场的遗址。”
“多年的自然变迁和人工已经破坏殷墟遗址，整个商朝共有过多少这样的人祭现场，就无法确知了。这些遗址时代早晚不同，说明人祭的做法曾延续了很多年。它绝不是某位暴君心血来潮的产物，而是一个文明的常态。（内容选摘自作者：Heer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9295324/answer/82367848来源：知乎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但在被考古学家的铲子揭露之前，中国古史文献从来没有提及商人的这种习俗。”
说道这里，兰斯托特顿了顿：“但是总得有人来为这些被掩盖的事实——于是纣王就是那个替罪羊。这也很好理解，周需要一个人来把自己的行动变得正义化。”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一国之君除了代表着权利之外，也代表着全部的罪恶和负担。
“‘商’是‘交易’的意思，也是诠释了‘祭祀’的名词——通过这种人牲祭祀，商人们企图从先祖或者神明那里得到保佑。这就是最早的‘交易’和‘祭祀’。直到周灭亡了夏，祭祀才变成了‘对祖先的缅怀’，并且禁止了活人祭。”
“在商统治的时代，他们会逮捕周边的部落，押解他们的酋长往商朝都城——朝歌。这是商人惯常的惩戒征讨。数百年来，商王对于他征服之下的数百个邦国、部族，都是这样维持统治的。”
“商人从没有用自己的文化改变蛮夷的想法。他们只想保持军事征服。商王习惯带着军队巡游边疆，用武力威慑周边小邦，让他们保持臣服，必要时则进行杀鸡儆猴式的惩戒战争。”
兰斯托特说道这里，顿了顿，凝视着打心底颤抖的大臣：“因为在商的眼中，那些小部落只不过是人牲的生产地。包括后来灭亡了他们的‘周’。”
“‘周’这个字的原型是‘用’。而‘用’在商时的意思就是祭祀。商人用活人献祭的方法有很多种。比较常见的是‘卯’祭，”兰斯托特用手在空中比划出了字样：“这个字是人或牲畜被掏空内脏之后、对半剖开悬挂的形状，如同今天屠宰流水线上悬挂的猪羊。事实上，周边的俘虏也确实常和牛、羊一起被杀死‘卯’祭。”
“而商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向天地、山川、祖先之神不停献祭，祭祀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如同营养师的菜单。在甲骨文记载中，商王会一次宰杀、奉献三千名人牲，以及一千头牛。”
兰斯托特发出了嘲笑来：“说到底——商王不过就是那时贵族手中的一个屠夫罢了——”
他说完这句话，随即环视着被吓得抬不起头的大臣，问道：“但是我，并不只是个屠夫而已。大臣，没人会随便质疑我的决定吧？”
听到了兰斯托特的质问，大臣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恐惧不已的他只能默不作声连连点头。
“商自认为垄断了向诸神祭祀的权力，独享了诸神的福佑，理所当然要征服、统治大地上的所有民族。当然，这也是为了给诸神提供更多的祭品。在这种思维方式下，商人自然成为了一个以纵欲著称的民族。”
“向神明献祭的人和民族就可得到天佑，于是不必顾及什么道德戒律，更不必担心未来的忧患。《史记》记载了纣王建造酒池肉林、男女裸体集体**等种种荒唐行为。其实，这和他敲骨看髓的故事一样，都是将整个商族的丑恶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种种酷刑、血腥的杀祭，都是商人集体而非纣王一人的娱乐方式。”
兰斯托特摸着龙骨打造的王座，慢慢地踱步，从高大的王座上一步步走了下来。而盔甲拍打在地面的每一声都像是鸣响的丧钟一般。
兰斯托特轻轻地拍了拍大臣颤抖的肩膀。早就腿软的大臣一瞬间就坐在了地上。
兰斯托特也没有在意，继续讲：“我现在带领整个帝国所做的事情，几乎看似在重蹈商的覆辙——”
“但是我可以保证——之后的剧情将会完全不一样。并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情。”
“因为我不是那个傀儡的纣——帝国，是我一手打下来的。”兰斯托特的嘴角擦过了一丝冷笑：“而我也不会是人们所认为那个残酷的纣。”
“所谓的‘纣’——应该是那个逃亡在外的诸神黄昏才对。”
“其次——”兰斯托特抬起头，看着高耸而画满了纹理的穹顶。他深深地与画中的一双眼睛对望着：“在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神’的。”
“我的献祭是会的到回报的。”
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诞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