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是美好的，方案是完美的。
但奈何这世上还有句老话，叫天不遂人愿。
说的就是让人少寻思点东西，长得挺美那就别想得太美了。
哪有事情必须按照预想来的。这世道哪有事事遂人心愿的时候，没听说过那句好的不来坏的来，还有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吗？
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世道发生啥事都有可能。这世界只讲物理不讲道理，而且有时候连物理都不讲。
用逻辑思维去思考未来发展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
。
四分之一个时辰，也就是半个小时。
这短短三十分钟的时间几乎是转瞬就过。
这半个小时之后赛场里也是挤满了人。人挨人人挤人人踩人，一个赛场里塞进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四十多万人，显然是印度真传。
放眼望去也不晃眼了，因为根本看不着那反光的地面了。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乌泱泱一大片的人头搁那晃荡，互相之间挤得连身子都看不见。
这特维尔世界和动画漫画里的异世界倒挺像，明明同一个种族的，却能整出来好几十种颜色的头发。
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只露出来个脑袋，一眼看过去都眼晕。
红的黄的绿的白的黑的紫的粉的蓝的金的，天蓝的绛红的明黄的润白的五彩斑斓黑的青紫的亮粉的玫瑰金的……
这画面看着就跟马赛克似的。
美术生看了当场暴毙，密恐患者见了瞬间癫痫。
即便是萧离多看了几眼都感觉有点恶心。
因为这些人的脑袋可是会动的。身子被挤得动不了，能动的也就只有脑袋了。
四十多万人无规则无规律四十万随机数不同角度动脑袋啊。
而且萧离看的角度还是广域视角一点不落……没直接晕到吐出来都算是萧离控制能力够强了。
。
这半个小时是过去了，萧离估摸时间觉得赛场里也再塞不进去人了。也差不多该到血祭的时候。
萧离就蹲在墙上像个苍蝇似的搓着手，准备等那个杀千刀的主持血祭仪式的家伙出现就送他没头没脑地上路。
但情况和萧离预想的不一样。
在萧离预想中必定出现的主持血祭仪式的人没有出现，而那些邪教徒却已经开杀了。
。
。
那些围在人群外面的邪教徒就好像丧失了人性的疯子，又好像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举起手中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就挥了下去。然后一蓬鲜艳又令人作呕的血液喷泉冲天而起。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红刀子挥下，红刀子起。
那些邪教徒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杀人一样。丧失了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同理心，将眼前的同胞，与自己具备同等智慧的同族视做为牲畜一般残杀着。
第一个人被杀死倒下了，也不管身上被溅得满满的血液，踏着第一个人的尸体便继续走向了第二个人。继续举起手里的屠刀。
。
足足四十万人被邪教徒围在中央。
邪教徒的数量并不多，如果反抗的话很容易就能够冲破包围。
但没人反抗。站在赛场中的人们就好像一只又一只引颈受戮的鸡一样等待着被杀死。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躲闪。
没有充满血性的人站出来号召大家反抗，也没有兵士冲出来挡在民众面前。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都是徒劳。
冲破了这些邪教徒的包围又能怎样？外面有的只会是更多的邪教徒，必然还会被再押回来。根本就逃不掉。
所以还不如就这么待在原地好了，让自己的痛苦少维持一会。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所谓的希望早已经在这些人的心中消失，剩下的就只有麻木和对死亡的渴求。
这些人忍耐，麻木，默不作声，什么也不做。然后等待着屠刀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就好像这是必然一样。对一切已经认命。
。
。
只是这些人认命了，萧离不认。
或许这些人再继续被杀下去，血流成河的场景会激发起一些人的反抗心去反抗。
但在那之前萧离先忍不住了。
或许是萧离高估了自己，也或许是还没有到铁石心肠那种地步。
但总之，看到这样的场景，萧离忍不下去。
。
萧离自认自己不是个好人，活脱脱坏种一个，坏到冒黑水的那种。就算是这天地的道理混乱纲常颠倒也轮不到他当什么好人。
他好杀擅杀嗜杀。从诞生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手底下的冤魂都没数了。
早在试炼秘境的时候萧离就杀了好多人。相当于间接地绝了好多家族的未来，让不知多少父母失去了儿女，让家族失去了希望。而这做的一切就只是为了烘托出一个恐怖的黑暗杀手和一个与黑暗杀手分庭抗礼的萧静芸。
人命在萧离眼里不值钱。
但萧离必须表明一件事。虽然他好杀人，擅长杀人，但他绝对不喜欢杀人。
因为他明白，他所杀的是与自己同等，具备着同等智慧的人类。
虽然他杀了这么多人，但每个人的命他都背下了。
不管杀多少人，萧离也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同理心。虽然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事他兴高采烈地去做。但首先他要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虽然萧离最初的血脉就不是人类，现在更是妖。但他始终还是人。
即便是肃杀之秋中的祖师爷也要称他是个真人。
不是说他是人类，而是说他的心，他的所作所为是个人。
人从来不指人类，而是指顶天立地。
顶天立地，那就要站得直。
不能说的时候可以不说，但能说的时候要能够昂首挺胸不避讳不隐瞒地全部说出来。不粉饰什么，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能做到这些，那就是人。
萧离把这一点贯彻得很好。
现在不能说，但等他把事情做完，所有的一切他都会说出来。
别管会不会被人挫骨扬灰，会不会被人在后世戳脊梁骨，会不会在几百几千年后被人平反。至少，在活着的时候，在完成了的时候，萧离敢说出来。
。
。
如果说萧离没在这，只是在其他地方听说这里死了四十多万人，那萧离肯定不会在意这事。
或许会拍拍胸口说声好可怕，和朋友聊聊天当个谈资。然后捐出去那么几万人凑在一起都不够某些人一顿饭的钱，然后就能心安理得地把这事扔在记忆的角落里，留做以后的谈资。还可以说自己捐了款，尽了心意。之后就当没有这事，直到时光把这事掩埋风化之后再怀念一下曾经。
这不只是萧离，这是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模样。
因为没看见没听到，死伤的人数再多对于萧离而言也只是个数字而已。缺少实感，缺少参与感。不会刻骨铭心不会印象深刻，感慨一声之后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足够他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这件事与他无关。既然事不关己，那就高高挂起。自己的事还没弄明白，还去操心其他人？
这是人性。
。
。
但现在不是那样，萧离不是在其他地方听到了这事。
他就在现场，看着那些人的血从脖子从身体里流出来喷出来，看着那些人像是割麦子一样一茬茬地倒下去。
其他人怎样萧离不知道。或许是义愤填膺地吼叫，或许是害怕地瑟瑟发抖。
但至少，看着这一幕，萧离忍不住。
他想救，他要救，他必须救。
他仅存的一丝良心在敲打着他，他的感性在催促着他，他的怒火在驱使着他。
萧离还没有失去同理心，他还是个人，不是没有同理心没有人性的野兽。
既然他能够出手，既然他有实力去救。那为什么不救？
这同样也是人性。
人性很复杂，有些人喜欢有些人讨厌。至少在这一刻，萧离并不讨厌。
至少这份人性让他压下了所谓的理性思考，选择了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
等到萧离恢复理智的时候他已经冲出去了。拳头已经贯穿了一名邪教徒的胸膛，将那个牲口的胸口打出了一个偌大的空洞。
看到死在自己手下的邪教徒。看到那些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些混乱的人们，看到那些因为他的出现而燃起了反抗的火光的少数人们。
萧离觉得不亏。
虽然不是主谋，但杀了一个没人性的牲口就算是救了好多人，挺开心的。虽然不是全部人，但看到有些人燃起了反抗的心思，挺欣慰的。
至少萧离觉得自己此刻在做着正确的事，是不会让自己在之后感到后悔的事情。既然不愧对自己的心，那就挺值当的。
去他娘的谋划，去他娘的计划，去他娘的后手，去他娘的邪教，去他娘的不用在意。
这些人老子就是要救，谁敢杀他们老子就杀谁。
现在萧离要思考的就只剩两件事，杀人和救人。
至于计划后手谋略之类的东西通通被他碰到了一边去。一会要怎么收场萧离也没去想。
想那么多没有的干什么？
现在他要做的就只是杀人和救人，谁敢挡他他就杀谁。
。
这种感觉很痛快，很舒服。
想做就做，不违本心，念头通达。
好男儿，当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