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激昂的演说打动了系统，是她为他的愿望和梦想陶醉。
并不是因为言语。
那些言辞并不庄重，也没有华美的词藻堆砌，就只是平铺直叙的讲说，兼带着数不清的脏话。
任是谁听了都不会被其感动，只会觉得这是邻家二哥在酒后胡乱说出的豪言壮语。
但系统却为之倾倒。
因为她听到了那在言语背后深重的执念，发自内心的咆哮。
她心知肚明，这个男人所说的就是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在看情况现实之后深思熟虑所许下的痴心妄想。
为了做到这些，他愿意付出代价，哪怕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明知遥遥无期，明知就算付出一切就算直到终结也未必能够达到，却依旧执着地开始了攀登。
该说这是勇气呢？还是该说不知天高地厚呢？
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切的困难。因为就只有他真正为了这些痴心妄想而精细谋划，就只有他在拼尽一切地想要达成这遥远的愿望。
但他依旧不曾放弃，始终为此竭尽一切。
这让系统回想起了她在一次睡梦中所看到的场景：
她看到满身是血的萧离站在自己的面前，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死去。脸上却还带着爽朗的笑容，向她伸出手。
“竭尽所能去达成自己的愿望。在荒野之中向着未曾有人走过的方向前行，开辟出自己的道路，这不就是人的浪漫吗？”
“你要和我一起来吗？”
在那次梦境中她没能给出回答，就只顾着对那些贯穿了身体的伤痕惊慌失措，竭尽自己所能地去治疗和修补，根本没有来得及去做出回应。
但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为这个问题给出自己的回答了。
『好啊，那我就和你一起好了，去看看你那梦想实现之后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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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萧离成功地离开了森林。
就算是系统都没有想到离开的过程会这么轻松，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离开了森林。
萧离所使用的方法非常简单，直接，所以也极为有效。
用法术将沉睡中的张启漂浮在自己的身边，不需要再额外耗费体力去管顾搬运他。
然后展开双翼，顺着昨天晚上在树冠上打出来的那个大洞飞出去，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看清了从哪一边才能更快地脱离森林的包围。
那么之后要做的就很简单了，只需要在天穹之中展动双翼，那便能无拘无束，洒脱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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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着那由树冠织构成的苍绿色的无边树海时，萧离却改变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萧离如是说。
『哪里不对劲？这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的情况吗？』系统疑惑，不知道这早就已经知晓的情况中又出了什么变故。
“是我之前想错了，只想到了一，却没有想到二。”
萧离伸出手指向下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树海，面色罕见地带上了一分凝重。
“正常来说，像这样广阔的森林是不可能存在的，尤其是生长地如此茂盛的森林。树冠彼此纠缠，甚至形成了遮盖天幕的穹顶，截留了所有落下的阳光。土地根本没有那种程度的肥力承载这些树木的生长所需。不要说生长到如此程度，恐怕只到一半这片土地就要变成荒漠。”
“我原本以为这是那小世界中泄露出的灵气替代了土壤的肥力，让这些树木有了额外的营养来源，对于土壤的需求没有那么严重。”
“这个道理的确说得通，直到我发现这森林之中的树木生长程度和粗细都基本相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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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怎么了？』系统歪了歪头问道，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这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情况，在自然界中不可能出现，就算是有外力的干预也不应当存在。”萧离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看不见尽头的树海深处。
“植物不是人类，也不是动物，没有那么多思考。人要懂得资源合理分配，知晓不能竭泽而渔，需要细水长流。动物尚且还懂得趋利避害，但植物不懂那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跟随本能。作为构成自然最基本的单位也最不可或缺的事物，植物最基础的本能就是存活和生长，仅此而已。”
“植物同样有所智慧。在营养不足的时候，植物会选择性地收缩叶片干燥树皮，停止生长在地下延伸根须，陷入几乎与枯萎无异的假死，等待着甘霖的降临。这是自然的倔强。”
“而当营养充足的时候，所展现出的就是自然的野性了。向周遭的植物掠夺养分，向着大地伸出扎根，拼了命地伸展枝叶，就只为了承接更多的阳光雨露。野蛮地生长。”
“自然看似和谐，但事实上明争暗斗才是常态。以大欺小，汰弱留强，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这可不只是用来形容人类社会的词语，同样是自然世界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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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植物之间就注定会存在生长上的差异，而且时间越长就越明显……』听到这里系统也明白了，这是绝不应该自然出现的情况。
“但这个森林之中所有的树木都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生长程度。”萧离一边向前飞去一边寻找着森林的边界，希望借此找出森林的中心位置。
“会造成这样情况的可能就只有两个。一是有人以极精细极科学的方式限制着树木的生长，使其生长程度趋同。但这不可能，且不论这森林有多大，限制生长会是一个多大的工程。光是想想那些黑鬼就知道他们绝没有做出这种事的智慧。同时这种事情做来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了。”
“这一片森林，是独木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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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离说出这最后一个可能，即便是系统也不禁惊呼出声。
因为这个可能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了。
如此广阔的森林，即便是飞到高天之上也依旧看不到尽头，寻不到终点。若这一切都是独木成林，那作为其源头的母根，又将会是何样宏伟？
系统至今都还记得萧离当初在试炼秘境之中所踏入的那片森林，那是由一棵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木灵独树成林所衍生而出的产物。
那恐怖的精神力，甚至能够直接觉察到她的存在。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得不在那段时间里一直沉默，不敢有任何举动，生怕被那木灵发现。
而这座森林比起试炼秘境之中的那片森林不知要大了多少倍，那么衍化造就了这一片森林的母树又会是何等恐怖？甚至于在这座森林之中这么久，系统都始终未能察觉到丝毫，那已经是根本无法想象的程度了。
如此广阔的森林，甚至时时刻刻感受着灵气的滋润。就算是一窍不通的顽石也早应当生出了灵智，作为一切养分最终的汇聚之处，那母树又怎么可能会是无知无识的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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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一道毛骨悚然的寒意便从系统的心中涌起，转瞬间就席卷了她的全身。
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
这种本不应当存在于系统意识之中的情绪在她的心中诞生，并迅速壮大，最终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
她是神，她也不是神。她只是神剥离的一小块碎片，没有神的力量，却依旧拥有着神的位格。
在这个世界之中没人能够杀死她，也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吞噬她。想要杀死她吞噬她，那就必须面对本体的神。
纵然只是剥离出去的碎片，但神依旧是神，不容许冒犯，不容许亵渎。
但这一份恐惧却并非因自己而生，而是因萧离而存在。
如果不死的神开始恐惧死亡，那么所恐惧的就只会是她所在意的人的死亡。
自己虽然不会死去，却没有阻止他人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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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到甚至让系统感受不到其存在的母树，以那恐怖的实力，就算是将萧离强行停滞在这里，强行让这一具分身迎来死亡，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当然，就算是分身死亡，作为本体的萧离也依旧存在，依旧能够分离出其他的分身。
但系统在意的并不是，而是单纯在这里，这个作为分身而存在的萧离。
明明自己才刚刚对萧离做出了回应，要和他一起去实现那些愿望，去看那愿望的最终会是怎样的光景。
怎能在这里就停止？刚刚才开始的旅途，怎么能在这里就迎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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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离开森林吧。这不是我们能够应对的存在。』
系统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理智地说出了劝阻的话语，阻止萧离继续去寻找森林的中心，去寻找那株母树的存在。
『难道你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吗？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这样死在这里，未免也太过于不值得了。』
系统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心中好似哀求一般的话语，劝解着萧离不要再向前了。
或许是听到了系统话语中隐含的意味，更可能是看清了敌我之间的差距和此举的愚蠢。
最终萧离还是停止了前行，转身向着来处飞回。
“……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