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启的讲述，萧离也不禁是叹息一声，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以前到现在，张启的这一生都实在是太过于悲惨了些，就好像他那无数先祖所承受的一切凄惨遭遇都在换了种方式之后堆积到了他身上一样。
张家先祖遭遇奴隶反叛，在有人潜藏幕后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被断去了一切手段，继而失败，沦为了奴隶的阶下囚。
而沦为阶下囚，却只是张家凄惨遭遇的开端。
在沦为阶下囚之后，张家人并没有被杀光，反而是被当做牲畜一样囚禁在了牢笼之中，甚至于不曾阻止张家人的繁衍。张家人心心念念地想要有朝一日再反攻，再推翻掉那些反叛的奴隶，但他们却低估了人性的丑恶……
不，那些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群长着好像人模样的畜生而已。
那些奴隶不只是把他们像牲畜一样饲养，还会真的将张家人当做牲畜宰杀食用，甚至于会用那些张家人残留下来的尸体去投喂囚禁中的张家人。
张家人忍耐下了那刻骨的仇恨与内心中的悲伤，将这份仇恨传递给了下一代，期盼着有朝一日打碎那牢笼。
可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又哪里能够见得到曙光。在没有书本作为记录，也看不见实物作为对照的情况下，文明又能够延续多久？
一代？两代？还是十代？
时间最为可怖，因为它能够摧垮一切。再加上那因为长久进食同族尸体而导致的朊病毒，不过只是百年的时间，被囚禁的张家人就彻底沦为了披着人皮的牲畜。
曾经久远传承的文明变成了口中无意义的嘶吼，人类最宝贵的智慧已经荡然无存。
那群反叛的奴隶，硬生生将人变成了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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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当做牲畜饲养的张家人，因为他具备的能力，他被从牲畜的围栏里放了出来，取而代之成为了奴隶，得到了稍有些像是人的生活。
可这也是他悲惨遭遇的起因。
在萧离看来，与其这样地生存，倒不如是让张启像是那些人牲一样活着，然后在那场唤醒张元的献祭中死去。
虽然依旧悲哀，依旧凄惨，但好歹他自己并不知晓。不知晓悲伤，不知晓仇恨，在无知中了却一生，对于他来说反而已经是福气了。
有一句老话用在张启的身上最为合适，那就是无知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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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贼作父？
不，张启所遭遇的比那四个字描述地要凄惨地多。
从小他就被那群奴隶洗脑，灌输进了种种不正确的思维与世界观，使得他成为了自己最大仇人的走狗。
他以为像是自己那样的人生来就应该做为牲畜存在，他以为那群奴隶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他以为自己能够像这样活着是那群奴隶的恩赐，只有自己倾尽全力才能回报一星半点……
却不知那本就是自己所应得的，是那群奴隶将这些应有的从他身上夺去，如今只是还回了些许，却让他以为是恩赐。
在这样不正确的认知下，他不知做出了多少错误的行为，不知造下了多少孽业。
直到萧离来到了那个小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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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常的认知打破了他原本的枷锁，随血脉传承的仇恨在他身体中重新苏醒之后，他才认知到自己曾经犯下过多少不可饶恕的罪孽。
回想起自己曾经做下的事就想要流泪，回想起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就恨不得死去。就是有那么一口气积郁在胸口，他甚至想要将自己撕成两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稍微畅快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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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此萧离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那是根本就难以共情的遭遇。一切同情一切安慰在这种时候都只是火上浇油而已，起不到任何宽慰的作用。
甚至于萧离试想过如果是自己遭遇了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办，但无论怎么去想，最终能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死字。
连萧离这样心理承受能力顶级的人都是如此，又如何能够再去强求别人？
倒不如说张启没有在恢复行动能力的第一刻自杀以谢天下，而是等到了萧离回来，这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令人震撼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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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无奈地叹息一声，拍了拍在讲述过程中就已经泪流满面的张启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
他清楚，这种时候绝对是绝对不能对张启有所同情或是怜悯的，安慰更是大忌。那只会让张启心中的负罪感更重，让他越发地厌世。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帮张启找到一个目标，好也行坏也罢，总之就是要让张启有一个目标，用那个目标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然后才能慢慢地去改变他，让他从原本的桎梏之中解脱出来。
什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都是屁话，什么周游世界来日方长更是在扯淡。张启现在需要的根本就不是那种充满希望的东西，支撑着他没有让他第一时间自杀的东西就只有仇恨，所以也就只能从这一点上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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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你给我听好。是我从那个人间地狱里把你救了出来，也是我一路上带着你没有把你抛弃，也是我一直在帮你，没有让你在失去活动能力的情况下死去。”
“所以现在，你的这条命是我的，在把所有恩情都还清之前，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明白吗！”
萧离扶着张启的肩膀，盯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容不得质疑也容不得反对，就这么直接宣布了这件事。
“是……”
张启在瞬间的犹豫之后做出了回应。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反对萧离的资格，而且萧离所说的事情都是事实。他做出那么多，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在这里自杀的。
反正已经当狗当了那么多年，把命交到其他人手里，去当他人的手下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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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张启回应的一瞬萧离心中便是一阵狂喜。因为他知道，成了，张启坐出租这个回答就代表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不会再轻易地寻死觅活了。
当然，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将他人收做手下是不折不扣的趁人之危，但又能怎么样呢？不这么做又怎么能保住张启的性命呢？用其他的方式迟早都会受到张启的自我怀疑，根本持续不了多久，只有这样才稳妥，只要萧离不死张启就不会自杀。
至于其他的事，就只能等来日方长，用时间一点一点去改变张启了。
那么在让张启活下来之后，就是要给他找一个活下去的目标了，要不然张启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根本算不上活着，来日方长就更是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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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你听好。虽然我已经杀光了那个小世界中所有的黑鬼，但在这个世界上黑鬼还没有彻底灭绝。”
“在这个世界的各处还有着黑鬼的存在。那些黑鬼与那个小世界中的黑鬼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伪装成人模样的畜生，甚至于还可能有血缘之间的关系。”
“那些黑鬼本就与我们不是同类，是外来的畜生，是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的杂种。杀了他们就是替天行道，不杀他们就是姑息养奸。”
“我会去杀光那些黑鬼。那你呢？你是想要看着我去杀那些黑鬼，还是想要自己亲手去杀光那些黑鬼？”
萧离没有改变原本的姿势，还是那样逼视着张启的双眼，要将自己的话灌输到他的心中，要让他在现在就做下决定。
“我……”
张启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有些犹豫。长久时间的臣服几乎彻底打断了他的骨头，甚至于让他在本能之中就有着恐惧，纵然心中有怒火翻涌沸腾，但他还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
他想要思考，可逼视着他双眼的萧离却没有给他那个时间。明明萧离什么都没有说，但就是有无形的压力存在，要他立刻，现在，马上就给出自己的答案，不能有半点的拖延。
“我……”
没有思考的空隙，没有犹豫的机会，下意识地就要去遵循心中的选择。而在他的心中，是随着血脉传承下来，并且苏醒的满腔仇恨。
张开的手掌缓缓握实，变得坚硬无比，再也不肯松开，就连手腕上的青筋都一并冒了出来，显现着他握拳的力量。
他终于下了决定。
“……我要杀！我要杀光那群黑鬼，我要杀死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我要……我要亲手杀掉那些黑鬼，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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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笑容就出现在了萧离的嘴角，他轻轻拍了拍张启的肩膀。
“好，很好，非常好！我还以为你的骨头已经被打断了，再直不起来了。但现在看来，你还是有着那么些血没有冷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一个好了。但你能不能杀到那些黑鬼，能不能杀光那些黑鬼，那就得看你自己了。到时候我去杀黑鬼，可不要抱怨你跟不上。”
“而且我也告诉你。你张家的先祖张元还活着，你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同族并没有遭遇像你这样的事情。”
“但我不会带你去找他们，也不会把你给张元，因为你是我萧离的手下，你的命是归我的，知道吗！”
“是。”
张启这一次的回答无比迅速，也无比坚定。
因为在他的心里，没能保护住族人，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改变这一切的先祖，已经不是他的先祖了。而那可能还活着的同族，自己也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自己的这一条命，除了归属于萧离之外，便只为复仇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