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在原地抓着头苦恼，陷入了与自己的纠缠。
看到了这一切的波里诺无奈地轻笑一声，“何必这么累呢？”
“我同意你的那个选择。说实话，在你最开始说不能依照着那些道理去走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动摇。难道说，那些让我好像醍醐灌顶一样的道理是错误的，我相信的东西也是假的？”
“但在你后面的讲述里我明白了。过于理想化的设想是不切实际的，那样的事物不能够称之为梦想，那就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在你讨论有关于资本的事情时我也思考了很多，想了许多或许可行的道路……但那些终究都被我自己否定了。在这方面的见闻我终究是不如你多，在这上面的思考也远不及你。”
“至少就目前来看，你所提出的那个选择反而是可行性最高的一条路。虽然我们也无法保证那一切能够维持多久，但那之中至少还有希望。”
“所以我同意你的那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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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只是同意是不够的。那个选择还是不够好，就算那一切能够维持下去，那又能维持多久呢？一代？两代？十代？或许在哪一次就会有人把一切都搞砸。或许什么时候就会有超出来的东西反过来把一切都吞掉。或者说有人会把我们改变的世道再改回去……”
“到了那时候，人们又该怎么办？我必须保证那一切能够长久地维持下去，能够延续到千秋万代，能够持续到社会进入新的阶段才行……我必须负起这个责任，我死之后，绝不能有洪水滔天……”
就算波里诺这样说了，可萧离依旧还是像没听到一样，抓着头在原地神神叨叨地说着，依旧还在与自己纠缠周旋，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唉……”
看着萧离这个样子，波里诺不禁叹了口气，而后手臂高高抬起，挥落。
啪！
一记清脆的声音在萧离的脸上响起。卷进周围气流的声音中再没了影子。
而被这一记耳光打到的萧离却愣在了原地，还保持着被打时的那个姿势，傻愣愣地看着波里诺，直到红色的掌印逐渐在他的脸上浮现。
“怎么样，清醒过来了吗？”
波里诺冷冷地看着萧离，那刚刚挥过去的手还没有放下，“没清醒过来的话我就再赏你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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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在又被赏了一记耳光之后萧离才回过神来，沙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怎么？你还问我，也不看看之前你是个什么样子？”
波里诺冷笑着说道，“就因为这种事纠结，把自己搞成了什么鬼样子，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要那一切能够长久地维持下去，能够千秋万世……”
“对，就是这个。你为什么要想那种东西，那是你需要想的事情吗？那种事有意义吗？”波里诺打断了萧离的话，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死死盯着他的双眼说道。
“你现在要思考的，难道不是达成你的选择吗？难道不是要想如何去做到你的选择吗？那种事有什么意义？”
“可……我要让那一切维持下去。只有想明白了那些，我才能修改去怎么做，杜绝掉基础里的危机……”
萧离下意识地反驳，但紧接着就被波里诺打断。
“我不是说杜绝掉危机……我是在问你，你为什么会想让那一切能够长久地维持下去？”
“难道不应该维持下去吗？那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那就应该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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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又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次是在萧离另一半的脸上。
“清醒了吗？不够的话我就打到你清醒为止。现在好好听着我说话。”
波里诺抬着手冷然说道，那凌厉的气势甚至让萧离都变成了一只鹌鹑，不敢再说话，只瑟缩地点了点头。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会想要那一切千秋万代地延续下去？你以为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是要改变这这一切，要创建出更好的社会，更好的时代。但你在说什么？你居然想要让一切固化下去？让一切就维持那个样子？”
“你想让那一切维持着，维持到社会进入新的阶段……可这样做，社会还会有进入新的阶段的机会吗？只会停留在那个阶段里再没有任何变化。阶级固化……你真的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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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这一切无法持续下去。如果发生了改变……却是向着原本的方向改变呢？如果一切又变回了原样呢？那岂不是一切就都白搭了？”
“那时候不管你还是我都已经不在了，那又要谁来……”
萧离好像梦呓一样说道，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要谁来？当然是那个时候的人来改变那一切。”
波里诺冷笑了一声说道，“说出那句话的人还是你。你说你不想让后人期盼着我们两个人归来。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也是同样的。”
“然后现在，你就不敢去相信未来的人了？既然这样，那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过了千秋万世之后你还想要把控着社会的一切？你以为你是谁，太阳吗？”
“如果我们真的做到了那一切，那么在新的世界新的社会里，就理应诞生出新的英雄，诞生出新的，能够带领着大家去对抗错误的人。如果没有，那就是我们过错，是那个社会的错误。那这个社会就理应被毁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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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创造的，是留给后人的更好的时代。如果你不敢去相信未来的人们，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要将社会交托在他们的手里，那你就应当相信未来的人们。就该放手了。”
“所以，赶快从自己的牛角尖里走出来！别再抱着不放了！”
说着波里诺就又是一巴掌挥了下去。
但这一次并没有清脆的声音响起，因为只在半途他的手腕就被萧离格住了，根本再挥不下去半点。
直到这一刻萧离才好像大梦初醒一样，低下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捏着自己的眉心，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抱歉，谢谢。”
萧离郑重地向波里诺说道，言语之中没有半点做作，不曾把那几记耳光放在心上，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致歉与道谢。
“没事，谢什么。”
波里诺也好像早就预料了这一切，完全没有惊讶，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应下。
“你这种情况我身上也发生过不少次。在这种无解的问题上思考，很容易就会陷入自我否定的循环里。说钻牛角尖都是虚的，时间长了把自己锁在心里都不是没可能。”
“不过你的话应该能自己挣脱出来吧……所以说我只不过是搭了把手，顺带还抽了你好几个耳光。”
说着波里诺就捏了捏手，好像是在回味先前的触觉。
“不得不说，手感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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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个头。”
萧离翻了个白眼说道，完全不想接这个话茬。
说实话，也就只有波里诺能有这个待遇了，能打他几个耳光还没屁事。
要知道，上一个打萧离耳光的家伙连坟头草都没得长，当场就被萧离给挫骨扬灰了。这也就是看在他是自己的盟友，而且还是为了自己好的原因上，萧离也就不在意了。否则的话，哼哼……
“好吧，现在要怎么做的方向已经决定了。”
萧离伸手捂住嘴清清嗓子咳了一声，抬起头看向波里诺。
“所以我在这里再重新问你一遍。你真的要一起来吗？”
“当然。这种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哪怕最终可能一事无成？哪怕最终可能会失败？如果失败了，甚至你的领地和领地中的人民都会随之毁灭。就算这样你也要参与这一场倾家荡产的豪赌吗？”
“这种事难道还需要问吗？从最一开始知道你目的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这种事了。我早就得出了结论，我要这么做。”
“而且我也说过了，弹簧已经被压到了极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用不了多久，自下而上的反抗就会开始。你觉得就算我不这么做，等到了那个时候我难道就能够置身事外吗？”
“我知道，我领地中的人民们也多多少少知道，毕竟是与自己直接相关的事情。既然如此，那比起到时候被大势裹挟，还不如自己主动地去做。比起浑浑噩噩的活着，他们更希望能够明明白白地以自己的意愿去选择死亡。”
“呵，你领地的民众还真是够特殊的。该说不愧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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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已经做好了觉悟，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一同在通往灭亡的道路上狂奔吧，无论是这个世界的，还是我们的。”
萧离笑着向波里诺伸出了手。
二人的手随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虽然没有契约，但依旧结成了比任何契约都要更加坚实的约定。
没有作为庆祝约定结成的美酒，但周遭飞旋变幻的白云却胜过任何美景。
就在这一刻，世界的命运随之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