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有成为圣人的资格？”
听到刘谨如此笃定的话语，萧离也不禁犹豫了，半是激动半是迟疑。
就算是已经被断言绝无成圣的可能，可萧离又何尝不曾希冀过盼望过自己成圣的那一天？
无论习文、学武、修道、述理……无论何门何派何脉何流，圣人都始终是所有人最初也是最终的追求，那是唯有万般汇流之后方可到达的极致。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文明传千古，为万世开太平。
这便是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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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道路是那般的漫长，就算目标是那样的难以企及。
就算可能自己穷极一生也难以触得半点，就算可能自己毕生都无法望见分毫，就算可能半道中殂，但那也从不是沮丧和放弃的理由，向着遥不可及的梦想发起冲锋，希冀着自己的可能，寻求并突破自身的极限，竭尽自己的一切去攀登，那就是无数踏上这条路的人的觉悟。
可那些都与萧离无关。因为从他在踏上这条道路的一刻就已经被宣告了，他绝无任何触及终点的可能。从最一开始，终点的大门就已经向他关闭了，就算他做得再多，再穷尽所能，也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从踏上起点的一刻终点就已与自己无缘，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实。可想而知，当初被断言毕生绝无成圣之可能的时候，萧离的心中是何等的落寞与痛苦。
可就算如此，萧离也曾经盼望过努力过，直到看清了一切之后才最终心灰意泠。
而现在又有一个人告诉他，他还有那个可能。终点并不曾消失在他的道路上。
他又怎能不对此激动狂喜，不对这一切恐惧迟疑？
激动于这一份希望，对此狂喜。又恐惧于这希望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梦幻，为之迟疑。
而且……就算自己有那种可能。自己这一路行来，所作所为，真的还有成圣的资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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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倒不如说，你以为圣人是什么？”
刘谨看着萧离那激动又迟疑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也同样能够理解他此刻心中的激荡，开口向他反问。
“圣人是境界，是实力。你可以说是将一切推至极点之后的升华，是把一切融汇归一之后的源点，是通达万物的心境……随你怎么说都好，但圣人从不是什么道德，也绝不是什么枷锁。”
“儒家圣人，道家圣人，理圣人，武圣人……怎样都好，但从就来没有，也绝不会有什么道德圣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实力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标准，甚至就算是没有其实也无关紧要，那根本什么都不影响。想要成圣，最关键也最困难的就只有一个点，那就是必须遵守本心。”
“只有守住本心，才有成圣的可能。如果做不到，那就一切免提。你觉得这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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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其他，只这一点就已经是无法跨越的天堑鸿沟。”
“守一时易，守一世难。要时时刻刻遵守本心，不有丝毫偏移扭曲，那更是难上加难。只有做到时刻都能够遵守本心，才算是有了成圣最起码的资格。”
“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要说守住本心，他们就连自己的本心是什么都不清楚。”
“本心不是要你善良，也不是要你邪恶。性本善和性本恶都只是一家之言的观点，从来不能代表所有人。本心也从来不是什么道德，更不是什么底线、意志、品格、清净、精神气质、自我克制之类的狗屁东西。”
“本心到底是什么，从来就没有标准的概论。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性，自我的本心也不尽相同。”
“我的本心可能就是想要钱，你的本心可能就是想要权，他的本心可能就是想要变强，那个人可能就是想要恃强凌弱，这个人可能就是想要仗势欺人……这不可以吗？当然可以。”
“本心如何，本性如何。这种事本就容不得他人多做置喙，也容不得他人对此作何评判。就算是以道德的眼光来看，是恶的是错的，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此评价什么。因为本心就是如此。”
“几乎所有人都犯着一样的错误，那就是根本看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也看不清自己的本心到底是怎样。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何谈去遵守和坚持本心。”
“就一味地苛求自己改变自己打磨自己，好像把自己变成一个完美无瑕的人，把自己变成一个任何人都不能指摘的道德君子就能成为圣人了一样。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在这一点上你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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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以为圣人必须是道德君子，必须完美无瑕，必须十全十美？大错特错！”
“我是圣没错，但不要忘了，在圣的后面还有一个人字。我是圣人，不是神圣。因为就算是圣人，也得先是人才能是圣。既然是人，那就必然会有七情六欲，有所求有所爱有所恨。”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与天下生灵百姓一视同仁，无偏颇不偏倚。可对于圣人自己又是如何呢？圣人就高高在上了吗？当然不，因为圣人也是人。而既然世间生灵百姓都一视同仁，那圣人又有何不同？”
“我当初同步你的记忆时发现一句话说的很好。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就是圣人的写照，圣人与百姓又有何区别？本就没有丝毫差异，又谈何不同。”
“所以看清自己的本心吧，看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是个怎么样的人，然后顺从着自己的本心去活，这样才算是有了成圣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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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本心又是怎样呢？”
刘谨指了指萧离，“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清楚得多？”
“你有天命在此，天性使然。你的本心注定了你是要随心所欲行事的人，注定了你必会走上天命所指引的那条道路，掀起大乱，将一切打碎重塑。如果不这么做，那就是违背了你的本心。”
“这也正是你师父说你绝对没有机会成圣的原因。”
“因为从最开始踏上修行道路的一刻，你就在克制着自己的本心，压抑着自己的本性。用意志形成牢笼困死自己的心猿意马。这是你的选择，因为你不想掀起大乱，不想为一己之私祸及世间。”
“只要你还在原本的世界里，你就绝没有任何成圣的可能。因为只要在原本的世界里，你的责任心就不容许你解放自己的天性，不容许你随着本心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你可以说是反其道而行之了，时时刻刻都在违逆着自己的本心。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可能会有成圣的机会。”
“呵，杀破狼的正宫星斗命。若在乱世，那你将会是扶危济难拨乱反正的豪杰君主，开万世无人可及之基业，成万古惊叹之功绩。但在太平之世，你就只会是一个祸国殃民搅扰太平的魔星。”
“虽然说按照我同步来的记忆，就算留在原本的世界里你也未必就没有解放天性的那么一天。可你恐怕等不到那么一刻，因为你的光芒太耀眼，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新的太阳，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有新的太阳放射光芒。”
“但在这个世界里一切就都不同了。因为这个世界够乱，乱到就算是你根本不需要再去顾忌什么，就算是肆意妄为，在这个世界之中也根本不足为奇。这个世界可以让你放肆地展露自己的本性，不需要再去克制，不需要再去抑制，只需要解放枷锁，尽情地做自己就好。”
“现在星主已经归位。你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天命，解放了自己的本性。你无需再去克制自己的本心。曾经挡在你面前最大的障碍已经被你自己移除，既然高墙已经倒下，那你又为什么觉得自己无法到达终点？就只是因为曾经高墙的阻挡，就让你失去了向终点进发的动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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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成圣，你能成圣，你终将成圣。这是我对你的祝福。”
“就算你还没有察觉到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已经消失，你也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出了太远。不妨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去看看你都做到了什么。”
“这是你曾经克制本心时会选择做的事情吗？我想不是。你大可以放肆地去追求你的梦想，因为那就是只是梦想，不是欲望，不是愿望，不是希冀，也不是渴求。”
“其中没有掺杂进任何杂质，是完完全全从你自己的本心本性之中延伸而出的事物。你的梦想，就是你遵守着本心所要到达的目标，也是你道路最后的终点。”
“于此，我可以断言。当你的梦想实现的那一刻，那就将是你成圣的瞬间。创万世不朽之基业，成千古难及之功业，开万民百姓之太平。那你就是圣人，无可置疑。”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你没有成圣的机会吗？”
“在我看来，你距离成圣不过只是一步之遥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