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具体的情况就是如此了。”
当萧离将一切事情讲述完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半夜。
被拥堵在人群里的大皇子早就离开了，那些因为这难得一见的事情而蜂拥在街道上的人们也不知在何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空荡荡的街道。
日头西坠，夜幕掩来。此刻的街道上早已经在没有了半个行人与摊贩，只剩下晚秋萧瑟的冷风带来彻骨的寒意。
而直到这时，萧离才将那些有关于自己的事情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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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只是讲述了大概的情况，另一片大陆的信息，简便地说了说自己的经历与因何来到此处。
至于自己曾经在那片大陆上的诸多作为，则只是用简短的描述略了过去。而那些与自己相关的隐秘信息更是只字未提。
萧离也不是瞒着波里诺，而是有些事情他真的不想说，不愿说，也不能说。
隐私不想透露，自己的隐秘不愿意透露，至于那些更特殊的信息，则是不能透露。
世人常说，交浅而言深，大忌也。两人虽然关系密切，但也还没到掏心掏肺，把所有信息都毫无保留的程度。
对此波里诺也表示理解。他很明白，就算两人之间的关系再密切，有些事依旧还是要隐瞒下来，是不能告诉对方的。
毕竟那可都是个人隐私。那些事情说出来没有半点用处是其一，而其二，就是可能对说的人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原本只属于一个人的隐秘信息，多让一个人知晓，那就是多出了一分泄露的可能。不管是被胁迫，被套话，或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只要那些信息被其他人知道，就必然会产生麻烦。
同时这对于双方之间的关系和信任也是极大的考验，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难以抚平的伤痕与裂隙。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绝了这条路。
人生是人生，虽说百年之后到底是要被记在书上纸上，可人生到底不是考试，用不着那么多没卵用的考验。整天想着考验别人的人，脑子肯定是有那么点大病。
没看波里诺也没有和萧离说过什么有关于他的个人隐私吗？
就算真的想要知道，那也应该是真心换真心。空口白牙就要别人把自己的隐私全部兜底，莫不是脑袋有泡。
波里诺理解这些，倒是让萧离轻松了许多，省去了他的诸多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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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怎么想？”
在将那些能够讲述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之后，萧离抬起头看向波里诺，眼中虽然有期盼，但心中却已经是叹了口气。
莫说是波里诺，就连他自己对这一切都有些失望。自己对他隐瞒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也太过于重要。假如要类比的话，甚至都不是两个国家那种程度，而是两片大陆，两种思维上的冲突。
就算自己不喜欢也不支持洛菲大陆上的那种情况，他更喜欢这片大陆上的情况，也是真心的为了这片大陆好。可别人会心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无论在哪都有。一个从另一片大陆过来的人，撺掇着你改变这片大陆，掀起叛乱进行造反，嘴上说着是为这片大陆好？但你真的相信吗？你真的能够确定这不是什么离间计，是什么为了削弱这片大陆实力与稳定的毒计吗？
别说波里诺，萧离他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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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时候波里诺却笑了出来，向后靠在了墙上，翘起腿，伸出手来：“怎么想？不怎么想。该怎样就怎样，还要如何？”
“……什么？”
就连萧离在听到这回答的时候都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答复，下意识地疑问出声。
说实话，其实萧离都做好面对最糟糕的情况的准备了。
别说什么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而解除合作，从此一刀两断恩断义绝。就算波里诺现在就叫人来抓他，驱逐他。萧离都认为那是理所应当，是绝对正确的，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可这个回答却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以至于他大脑一下子宕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是……难道你就不觉得愤怒？不觉得被欺骗了吗？你就没有点什么……别的想法？”
好半天之后萧离才缓过劲来，向波里诺反问，言语中甚至是在期盼着他为此愤怒。也不是他犯贱，而是这情况太诡异。在听到了这么冲击性的事实，波里诺居然一丁点反应都没有，这实在是他有些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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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的时候倒是有过，不过稍微想一下也就想通了，现在当然没有那种情绪。”
波里诺晃了晃头，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我不喜欢喝酒，就算要喝，也只喝低度的红酒，浅尝辄止。因为我清楚，酒精会影响我的思维。那么情绪也是一样，愤怒就和烈酒一样，会让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只要克制住愤怒，大多数情况就都可以有一个更优解。”
“你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很多无比关键的事情。我理应为这种欺骗而愤怒，甚至于和你恩断义绝，从此当个陌路人。甚至直接叫人把你当成细作抓起来也不为过。可如果抛开愤怒再去想一想呢？”
“那就可以得出一个答案。并不是你想要对我隐瞒，而是你不得不隐瞒。因为那真的不是能够被轻易接受的事情，甚至于只要你说出这些事，你就不可能得到他人的信任。”
“所以早期你不得不隐瞒这些信息，直到你得到了我的信任。随着你我结成盟友关系，这个时候其实你就已经可以把这些事告诉我了。但没理由。说出来不光没什么用，而且还会动摇你我之间的信任。”
“直到你看到了从那个洛菲大陆上回来的大皇子，你才确定。那些信息在这片大陆上是能够派上用场的，说出这些事变得很有必要，给了你说出这些的理由。否则你之前面对我的疑问，完全可以选择只说一部分，或者干脆搪塞过去。归根到底，你就是想说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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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应该对此有什么态度呢？哭喊着质询你为什么欺骗我？恼怒于你对我的隐瞒？把你当做什么奸细细作举报上去，带着一大批人来抓你？”
“别开玩笑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根本没有理由，既然没有被情绪夺走理智，那就绝不会做出那种愚蠢的行为。”
“我相信你，同时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力。我看得出来你与我诉说的那些愿景都是你发自内心的期盼，我看得出你是真心为了这片大陆好，我看得出你甚至愿意为了这个梦想付出一切。如果没有这份眼力，我又凭什么有资格做你的盟友？”
“至于你有没有可能是个奸细……别开玩笑了。虽然你的描述中并不详细，但我也大致猜得出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那洛菲大陆比起这里恐怕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一个比这片大陆没好什么的地方，会把这种对自己都同样具有致命危险的理念交给一个奸细，然后再让那个奸细用这种理念去搅乱另一片大陆吗？想想就知道不会，因为这搞不好就会把自己也一并搭进去。只是为了一个不太实际的可能而将自己也托入泥潭，难道洛菲大陆上的人都是傻子吗？”
“如果洛菲大陆和我想的不一样，而是已经成为了你理念中的那般模样的话，那自然就不会担心什么。可如果洛菲大陆就像你理念中那样美好的话，那洛菲大陆会做出搅乱其他大陆秩序的行为吗？不会。”
“那我是不是可以把这当做，是理念的传播，是为了我们更好？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正好啊，我甘之如饴。因为根本不需要担心那边会有什么坏心思，大家一同进步好了。”
“所以，无论是那个可能，我都没有做出过激行为的理由。”
波里诺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所以，一切一如既往。以为我会为此愤怒而做出过激行为？你未免也太小看你和你的盟友了吧，你的眼光会那么差吗？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那我真的有资格作为你的盟友吗？”
“哦……这不会是你对我的考验吧。考验我到底有没有资格真正作为你的盟友？……开玩笑的，就像我说的那样，人生不需要太多无意义的考验，这一点你也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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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里诺的一番话让萧离哑口无言，片刻之后才笑着叹了口气。
还真是如他说的那样，他太小看自己的盟友了。
自己说出的这些信息根本不曾妨害到二人之间的信任，反而使距离大大拉进。没错，如果不被过激的情绪左右的话，那世上大多的事情就都能够找到一个更优解。就像现在这样。
这世间太多遗憾产生的原因大多都是因为那么一个本可以。
向着如果那是怎样就好了，因为那是做出了错误的行为。错误的决定，迎来的自然是遗憾的结局。
但很幸运，在这里，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错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