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至十三章:魔女教徒

作者:我是赤瞳 更新时间:2019/3/16 17:16:12 字数:5897

朦朧意識逐漸清晰,黏住後背的濕熱搔癢感亦跟著擴散開來,籠罩己身的氣味即使陌生,至少和屎尿屁亂流的牢房相去其遠。

「受了這麼重的傷居然還活着,亞人果然不論生命力抑或恢復速度都比人類……」輕柔女聲忽從身側響起,一隻手順應聲音按上大腿,持續往上移——

「滚開!」

我霎時想起那場極其真實的惡夢而大叫着起身,一邊反覆擺動手臂從掌心噴出奪目藍火,等火焰遏止後抱住尾巴直哆嗦。

「這兒不是牢房……你是誰?我在哪?」

純白牆面被轟出大片燻黑,又想到恐怕就是對方救了自己,我心生愧疚低頭。

預想中的染血衣裳被撤掉,改為換上乾淨的連體衣裙,雙手遭拔去利爪的十個血窟窿已然癒合。

「怎麼了?發生甚麼了?」

「你沒事吧?」

零散人聲伴隨腳步聲接近,很快湧進幾人,前來攙扶我怎麼說不見人影,原來是跌倒在離地面有一段高度的床邊的陌生女人。

「你醒了啊。好,很有精神。」

她起身第一件事是對我這樣說,在此之後才拍拍屁股,扶起椅子重新坐下。

「對不起……不過你是誰?我在哪?」

房內寛敝乾淨且點滿燭光,和那個人間地獄相比完全是兩副臉孔,就連我的眉頭皺得有多深、眼皮跳了幾下都無所遁形。

「先冷靜點,你昏迷一整週以來都是依賴糖水維持生命體徵的,所以即使你感到頭暈、肌無力均屬正常現象,不必擔心。」

一整週!

我差點倒頭昏死過去。

「我的……我的女人還在囹圄裏!她甚至可能已經慘死獄中,你他媽叫我怎麼冷靜下來?」

我搖搖晃晃地下床,卻被周邊人連聲勸告我躺下之餘捉住肩膀和手臂。

「別阻我!」我一呲牙,就突然發狠推倒成片人牆,同時掌心刺痛,才意識到自己這次結結實實地打中別人。

被打中的人偏偏還是個老頭。

看他捂住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的痛苦模樣,我一時沒想起在城門口相遇的事,只管揮手滅掉那試圖爬上手臂的離奇火焰。

「沒事⋯⋯我沒事。她能夠醒來本來就是不幸中之大幸,還這麼有精神真是太好了。」他反覆向身邊人強調自己真的沒事,最後面對我說:「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到時候再見了。」

「老先生!」我這才勉強從那張揉皺的臉上辨認出當日的風度老爺。

「畢竟祝福和詛咒向來是一體兩面的。」

我來回翻面查看焦黑乾裂、指尖稍稍挪動即時傳出刺痛的手心手背,聽見其他相對年輕的魔女教徒這樣說後豎起耳朵問:「甚麼詛咒?」

未等他們回答,我隨即扭頭面向正在顫巍巍地坐到床邊的老人家,「您有見過在牆門前和我們在一起的男人嗎?抑或一匹純黑色的馬在逃跑之類的⋯⋯」

聽見「沒有」的當下我就焉了。

不過據老先生所言,是城裹接應他的教徒們發現躺在小巷裹奄奄一息的我的,加上當時有針對外地人出入和書籍流通的政策即將收緊至前所未有程度的風聲走漏,於是決定帶同我撤回駐點再作打算。

聽完覺得奇怪,得知少數教徒留在了城內用鴿子保持聯繫便轉移注意力。

「你現在急着回去無疑於自投羅網,不妨趁等待消息期間養傷,等風頭過去再和我們啟程也不遲。」

這話在理,而且距離秋季還有幾個月,如今的我能做的只有每日祈禱陳還活著。

自此我和他們同吃、同住,換上同款的黑色長袍,魔女教的大家從未沒打探過我因何事入獄,我有時也差點忘記陳還在牢裹受苦。

而且這裏的小孩兒一個個的都會讀書寫字,根本用不着我教,有時甚至反過來出題難倒我。

魔女教徒的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除了分擔粗重活以外,我只能極力協助他們研究自己的手心手背會噴火的原因。

這天我和一個小教徒結伴搬運實驗器材,我們嬉笑打鬧了一路,直到他忽然對我:「幸姐,肚子還會疼嗎?」

「幹嘛無事獻殷勤?莫非——我前幾天編的草蚱蜢已經被咬壞了?」

「才不會咬呢!是大家都說你與其繼續捉住飄渺虛幻的希望苟廷殘喘,倒不如在這裏重新開始。」

又是這句。

見我撇開耳朵不語,他不死心地快步繞上面前質問,「你真的明天就要回去送死嗎?」

「我可不會夾着尾巴逃跑!」我無數次對別人的好言勸告嗤之以鼻,「等我把陳救出來,你們就算是把我做成皮草都沒有怨言。」

「我看你是頭大尾巴狼才對~」他賭氣說。

我正要訓斥他,卻被這小子搶先一步摀臉抽泣起來。

我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最後忍不住噗哧一笑之餘彎腰蹭臉,在這感受得到雙方呼吸的距離聞見從他嘴巴裹傳出的腥羶芳香。

「趨利避害是生物本能,沒人會怪你的,留下來吧。」

耳邊似有蚊子盤旋。

「……真的嗎?」

「唏咻。」我在魔女教徒的地下實驗室

面前放下器材,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裏。

房裡大大小小的金屬器材被擦拭得能當鏡子,如果暗還在的話,他定會像發現新大陸般左看看右看看,我也隱隱興奮起來。

兩具身著麻衣、披頭散髮的女屍赫然躺在面前的鐡架床上上。

我即時背過身去,轉頭與自己的驚惶眼神對峙,抓過身旁剛及腰的小人揉進體內低聲吼叫:「甚麼都不要看,喊人過來!」

「是小xin啊?」

熟悉的口音使我汗毛倒立,懷裡的小傢伙也不再掙扎,而是用洋文叫了聲「爺爺」。

我鬆手,木然地看着他的孫子撲到老先生懷裏,居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對了,我的舊衣服還在嗎?如果……我是說如果、它真的弄丟了的話,就罷了。」

「還在哦。」

「那也一定爛得穿不了了吧。」我垂眸摸上小腹,語氣埋怨,「就跟這裏一樣。」

老先生頓了下,從撫摸改攥著鬍子。

「不是!我不是在怪你們,我……」從我看到對方比自己還要歉疚那刻起,就知道說再多的話也是無濟於事。

「全都被聽到了哦~你是在找這個嗎?」

語調詭異的人聲,伴隨潔白尖牙撕爛牆角陰影突兀地響起。某物同時劈頭蓋臉,拉下來看,原來是兩件縫補滿花朵的上衣和裳。

若不是老先生加以提醒,我恐怕永遠不會認出這是自己的衣服。

「它回來了?」我把布料套頭上啜泣問。

「是啊。」老先生說着按上我的頭。

「這樣我還有不回去的理由嗎?」

站在腳旁的小子忽然抬頭,但他已經來不及阻止我僅剩的顏面往下墮。

我一邊用手擦拭自己黏膩髒亂的臉,一邊問:「萬一我再被捉住了怎麼辦?我聽說那些和我有關係的人們通通被打進矯正所了……」

「哪裡壞了的話換哪裡,簡單啦。」那道使人心煩的聲音再次插話。

老先生蹙眉掏出手帕,彎腰交給並抱起他的小孫子為我印掉淚水,沉聲說:「但這對你而言可能太過殘酷了。」

「懷上陌生人的子嗣/崽子甚麼的……」他和我異口同聲說。

「比起這個,你們是不是忘記旁邊還有屍體在啊。」說之前甚至吹了聲口哨。

我終於按耐不住,前去探究那個從剛起就在癈話的傢伙到底長啥樣。

牆角沒人,耳邊卻出現細微的破風聲,右手猛地被絞緊拽上前,險些迎臉撞上同時探出陰影的兩根長角。

幸好我反應及時,後仰,躲過一劫。

幾近同時,空着的左手握拳,把那頭探頭向我甜笑的紅色人頭揍出九里之外。

「Aho噗啊——」

那個人形怪物仍在微微抽搐,我驚魂未定地單腳踩在他身上審視,才注意到他其實長得不像暗,而且雙臂殘缺,所以剛才用尾巴拉我。

但也太用力了吧!

「你應該能看出來祂也是從外地來的,那是以人類魂為食的惡魔,和你一樣是我們的研究伙伴。」老先生踱步到身側介紹怪物。

然後他偏頭捋順鬍子向我微笑,「而且體會過你獨有的握手禮後,我想祂應該已經吸取教訓,不會再對你惡作劇了。」

「你跟我說這是惡作劇?!」我指着差點開洞的腦門衝他叫道。

「這就是所謂的『不打不相識』了吧。」他呵呵笑着,邊讓我面向正用兩支羊蹄子站立屍首方向的紅皮長角怪物,悄聲說:「而且你當初能甦醒可少不了那傢伙的功勞啊⋯⋯」

似是料到我接下來會問「為甚麼?」,一個裝有混濁液體、長約小指的小瓶被老先生從身上摸出,而我未等對方開口便把它奪過來盡數倒進眼睛裹。

隨著冰涼刺痛觸感滲透眼球背面,有股無形的力量壓縮顱內,酸澀苦楚漫延至緊皺鼻頭,身體從頭到腳逐漸被剥奪控制權而激烈抖動起來。

當濕潤迷濛的視野終於恢復正常,我看見向來連眉頭都不皺的老先生氣得發抖,指責我的行為實在太過魯莽,惡魔則直言沒有腦子。

「沒事,你們不會害我的。」我把原來裝有牛眼淚的空瓶物歸原主。

我看着惡魔尾巴捲起白色火團抽離屍體外,言語尋求肯定,「況且即使陳真的死了,現在的我應該有能力把她找回來了吧。」

「是,也不是。」惡魔的回答模梭兩可。

「即使你現在能見鬼了,但如果你這副殘缺軀體能在插滿城內的巡邏眼底下遊走,甚至從勾魂使手中奪回小娘子的話,那才真是見鬼了啍啍呵呵呵哈哈哈——」

我冷汗直流,同時堅信自己就算在夢裏,也從未說漏嘴過。

為甚麼會這樣?

我不安地望向老先生,他面無表情。

「你在想甚麽通通寫到臉上了。」惡魔渾身上下都因為忍笑在顫抖,「不過沒事,我們很開明的。」

老先生板着臉點點頭。

我本就緊繃的肩膀收縮得發疼,臉孔乃至耳廓似被火燎過般刺痛發痒。

「你不也和我一樣殘缺嗎!?」我惱羞成怒地撲向惡魔,捉住斷臂把他從床上拉下來摔了個四腳朝天。

我們很快扭打在一起,直到被揪住後頸皮。

「這兩位是在被運往矯正所途中逃跑被我們發現的,但她們顯然不像你那麼幸運。」

換言之她們是因我而死的。

「這樣我還有不回去的理由嗎?」

老先生的孫子聽出來我下定決心要回去,霎時間在他爺爺懷裏扭動掙扎起來,哭融了平時的小大人模樣。

「唉呀呀~你不會以為自己能得救是純粹的福大命大吧?」惡魔跟著附和。

我裝作沒聽見,邊把孩子抱過來拍兩下就止住哭聲,再還給他爺爺。

左手揪住柔軟的紫色長袍,右手按上包裹『屍體』的裏屍布,輕輕掀開,發覺這具屍體身上沒有屍斑,氣味亦比起另一具要淡。

起初不以為然,鬆開左手握住她的手腕時,竟有微弱脈動敲打掌心。

手繼續往上移,竟探出微弱得接近無的鼻息。

我即時向其他人低聲叫道:「她還活着!」

他們的表情毫不意外,而另外的屍體才是真的。

結合惡魔把靈魂掏出來的景象,我馬上知道他們的實驗內容——換身續命。

老先生點頭認同我的內心想法,「可惜它仍在試驗階段,待技術成熟之時也許就能拯救更多人了吧。」

惡魔又在旁邊說風涼話,「反正不消幾十年內肯定會淪為有錢人的續命工具啦~」

語畢,他突然僵住,直視前方攝手攝腳縮回黑暗中。

「今天的你似乎特別健談呢。那正好——」拍拍趴在肩膀上睡去的孩子後,老先生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實驗室,「我去把這孩子放到床上,研究結果就由你來說給小幸聽,也別再欺負人家,明白了嗎?」

被拋下的我和惡魔面面相覷。

「這個嗎?」我從實驗桌上拿起份寫滿陌生文字的紙質文件給對方看。

「根據研究顯示⋯⋯」他決定長話短說,「你因為某些原因成為了妖怪,而且這不是一兩天的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怎麼可能。」我自轉一周,一夜變白的毛髮和長出的額外尾巴跟着動起來,「即使變成這副不像狐狸又不像狼的模樣,我不還是照樣該吃吃該喝喝,只是擦屁股不方便而已。」

「別提這個了。」我忽然想起不好的回憶而炸毛,「當初陳因為這個生了我好久的氣。嘶,想想就害怕。」

惡魔以質疑打量的眼神審視我。

「再者,你的血液裏蘊含着大量不屬於自己的魔力,所以無論是咬合力或者肌力都遠超正常的狼亞人,自己有印象吃下過甚麼來路不明的東西嗎?」

「我家男人曾經接手照顧陳時順道給我的九尾狐心臟。聽他說過這是好東西,但沒想到居然這麼誇張⋯⋯」

「如果沒有長出更多尾巴幫忙分擔魔力,恐怕都夠你炸開好幾次了。」

我霎時震驚得跪倒地上,抱住尾巴,抬起泫然欲泣的臉龐面向同樣不淡定了的惡魔。

「我說中了?就像上帝一樣說有甚麼就有甚麼?」

「如果早些知道的話⋯⋯該省下多少柴火啊!」

對方愣了幾秒,第一反應是感慨暴殄天物。

「吃下去的東西就是我的了,你別想打甚麼鬼主意!」

「真可惜~」

回到正題。

「那我會噴火是怎麼一回事?」

「假裝自己是個裝滿水的球,你被捅穿了,裹面的水就會流出來,明白了嗎?」惡魔用尾巴模仿老先生撫摸着下巴說。

「那你又記得他讓你不要欺負我嗎?」

惡魔假裝沒聽見,低頭望向我纏滿繃帶的雙手。

「使用不屬於自己的力量等同於玩火,而這就是代價,你能做到不被反噬嗎?」

「我不知道,因為老先生說過⋯⋯祝福和詛咒是一體的吧?」

「看來你已經充分領悟我們的信絛了啊。」惡魔笑了,「而且明天就要出發,準備好了嗎?」

「早做好兩手準備了!」

我接近整夜都在自己的房間發呆,分別的時刻還是到了。

把行李搬上馬車後座時更呵欠連連,惹得坐在前座的老先生回頭問我,「需要幫忙嗎?」

「別,您還得專心駕駛馬車呢。況且這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萬一您又因為我傷到哪裏我可擔當不起。」

等自己也被搬上去以後,我抱緊自己的衣裳背靠木箱,瞇眼看着為我們送行的惡魔和老先生的孫子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發甚麼呆呢?」身旁的聲音問我。

出行的還有其他人嗎?

此時視野重新聚焦,看到了被獨留在魔女教據點門外大哭的孩子,馬上右轉,對上含笑雙眼。

「你怎麼也來了?!」

惡魔使盡了吃奶的力氣試圖推開我,最後喘息着說:「力量可是行善的底氣,不過契約只有讓我保護老爺子的安全,你自己要小心點。」

「你嗎?」我擺出掰手腕的架勢,晃動尾巴邀請他來比划兩下,「說來剛認識時我還以為你是甚麼大妖怪呢,沒想到只是隻只會嚇嚇人的小鬼而已。」

但他只是撇過頭去。習慣了互相揶揄,對方的反常讓我覺得有愧於他。

「不玩嗎?」

莫名其妙。

我也跟著裝作看風景。

然而路途漫漫,免不了無聊,雙眼情不自禁聚焦至那截明晃晃的斷臂上。

熾熱眼神使對方有所察覺並改為背向我。

這時候馬車一陣顛簸,我目睹身材瘦削的惡魔捉不住邊緣滑了過來,並被我穩穩接住。

「多謝了。」

「不用。」

我們維持這個姿勢一段時間,偶爾動動耳朵驅趕靠近的飛蟲。

與此同時,壓在手心下方的皮膚變得緊繃,亦聽見呼吸聲漸重。

見我遲遲不撒手,惡魔終於在我反覆撫摸那從肱骨中間斷開的平滑斷面時開口:「不怕小娘子吃醋?」

「你摸摸看我耳朵軟不軟就知道了。」我只頓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你這手臂不是截肢沒的,而是被斬掉,而且是被上好的刀刃斬的。」

想到對方或許是像自己一樣遭遇了某些事才變成這樣,我不由得心生敬佩。

「既然身體能換,你為甚麼手臂不接個新的?」

善良的教徒們按理來說不會拒絕他的,是錢的問題?還是技術未成熟?

「我拒絕了。」

「為甚麼呀?」

他不想說。

我覺得自己可能被討厭了。

轉念一想,既然對方也有救我的份,還跟上了馬車,那他應該是不討厭我的。

於是我不死心地追問,煩得他閉上眼睛耳朵,說我得寸進尺,最後還是被我撬開了嘴巴。

惡魔不願接上手臂的理由是——這樣他可以反客為主,利用至今提供給魔女教徒的技術建立惡魔軍團,但是管理起來太麻煩了他才不要。

我為之咋舌,仰首向位於車夫位置的老先生問:「這是真的嗎?」

老先生呵呵地笑了,「真的,我們得要感激他呢。」

我打從心底認為理由不會這麼簡單,惡魔尾巴還挑在這種時候在面前甩來甩去。

「事已至此我也沒有好隱瞞的了,不過你為甚麼想知道我的事情?你能從中得到甚麼好處?」眼前人垂眸注視斷臂,逐漸抬頭直視我。

看來「我就是想了解你」的好話打動不到惡魔啊⋯⋯

「那你聽完不能生氣⋯⋯」我斜睨搔頭,「畢竟多個朋友等於多個幫手嘛~」

惡魔點頭連連,看來對我的答案頗為滿意,然後像個說書的似地清清喉嚨。

「話說在幾百年前——」

聽惡魔說,他在幾百年前的某天狩獵靈魂時被西方的勾魂使撞見,稍微過了兩招,知道打不過就舉手投降,承諾放過自己就不會再出現在對方的地盤上。

對待這些偷吃農作物的鳥,極度討厭工作量加大的他們通常會選擇擇驅逐了事。

「可能我碰上那個剛好特別討厭鳥吧~」

最後勾魂使的確放過了他,只不過是在剪掉翅膀之後。

這下惡魔自然在原來的地方混不下去,剛好被途經的魔女教徒被撿到,索性跟隨他們來到這裏。

「那你還吃靈魂嗎?」

「比起這個,我看你更像在擔心小娘子被我吃掉?」

又來這樣叫她了。

「其實我們不算那種關係啦……畢竟是我拒絕她在先。」

「為甚麼?」惡魔嘴角上揚,臉上寫着「該換你說了」。

「這個嘛……說來話長。」

身下的顛簸變小,我緊繃的身體於是得以放鬆,傳出陣陣嗚咽乾嘔聲,分批吐出我至今為止的懦弱和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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