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威廉早早就醒了，准确来说，是被吓醒的
他坐起身来擡头抹了把汗，下意识沿着在睡梦中搭上身上的脚望向旁边熟睡的格雷尔，他会比预定的时间醒来看来也有一部分原因出于这家夥，重点是他还穿着鞋，他却无暇把格雷尔连人带脚踹下本就拥挤的牀，反而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威廉开灯后重新坐回牀边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死神镰刀用于收割灵魂也有针对恶魔的作用，因此不论外形如何，刀刃必须使用协会提供的银制刀片，当然如果你钱太多没地方挥霍，也可以选择私人定制银制子弹
要是那一下是瞄准头部挥下，按照死神镰刀挥落时的速率及重力，如无意外的话不死也残
他刚意识到自己昨晚差点铸成大错，十指相扣的双手收紧，垂下的脑袋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极力重构昨晚模糊的记忆，并从中找出与异样关联的线索
他带着一身疲倦回来后与赤瞳谈判，跟接着格雷尔带着一身酒臭回来，一面自称淑女却甚至连衣服都还没有换就躺在牀上脸带微笑熟睡，看来又是在外面跟所谓的朋友疯玩了一顿，当时心里说着类似的话，然后…他举起了死神镰刀瞄准格雷尔的脑袋，最后记忆中断自回头后视线突如其来的眼前一黑，可他能肯定当时没有闭上眼
稍等，他为甚么要举起死神镰刀瞄准格雷尔的脑袋？
跟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玩去了把工作丢给自己谁不生气？又不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为了洩愤害命显然是不合理的，更何况当他记起来这是“他”所做时除了惊讶更是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的一切都尽在那个三流作者的掌控之中，我们是一样的，所有可能会影响剧情的举动都会被制止，你有试过吗？身体会突然不受控制，甚至可能会被控制心智
昨晚的记忆里唯独与赤瞳通话中的这句话尤其清晰，仰头望向天花板，黯淡的瞳孔倒映出灯光为死气沉沉的双眸增添一丝生气
望向显示着五点二十分的时钟，仍有充裕的时间睡回笼觉
即使时间充裕威廉仍没那样做，按照十年如一日机械式的规律更衣梳洗然后出门，分别只在于出门的时间及目的地，心不在焉的走在路上，直至呡了口纸杯内烫嘴的黑咖啡后顿时清醒过来「唔？！咳咳…」
往下到了第一层，也许是白天且时间尚早的关系，一路上不见几个前来寻欢作乐的嫖客，没有追在身后嚷着“这是最后一单”拉客的工作者，也没有坐在面前等人扶起来的讹人老头
有的只有基层在清晨收十残局时的憔悴，一名脸色不太好的小男孩仅披着一件牀单走在街上，绑着红绳子的四肢皮肤下有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那个…谁可以来帮帮我？」
可他环视了一圈，从窗户外看见盯着挂着血珠的指腹显得不知所措的女孩，失望的望向路旁正忙着互相取出嵌入体内的铁珠无暇理会请求的三人
「先生！」
男孩的视线偶尔瞥了威廉一眼便逮住了他，小跑追赶在身后好几次差点成功捉住衣角，前方忽然止步，使他一时反应不及撞上对方「嘶…好疼，跟撞上铁板一样」
威廉转身俯视男孩，面无表情的造成强大的压迫感使他闭上嘴，无意间脚尖朝外方便随时逃跑，在他的视觉里对方蹲了下来，视线与自己平齐后发现这个男人想想中不是会把人撕开的怪物，紧绷的神经放松许多
「先生…这个」男孩伸出右手，勒紧手腕的红绳下的皮肤呈缺氧的紫色，威廉没立即为他解开，视线沿着手腕深入牀单下红绳束缚的身体，手法老不老练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身体除了瘀青外没有任何由利器造成的痕迹，借从体内有血液流动及体表没有利器造成的伤口证明他没有进行过“手术”这两点判断出面前的是个活人，可以信任
「谢谢」男孩道谢后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捉住了肩膀阻止，茫然回头，看见威廉重新站起来以俯视的角度看着自己
「你知道“手术”吗？」
「你是说人体刺绣吧」
男孩的回答使他的眼底下燃起不易察觉的光，然而下一句话又将好不容易点燃的火苗强行按灭
「你居然不知道吗？人体刺绣就是人体刺绣，总有一天我也要绣在特别厉害的地方！我是时候要走了，大叔再见」
男孩说罢犹如脱缰的野马般一下子便没了踪影，比起一无所获，他更在意翻脸就像翻书的称呼
「大叔……」威廉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格雷尔常说咒语似的念念有词一面往自己脸上涂抹奇怪的东西，甚么保湿、美白之类的
他的表情表示毫不在意的没有半点变化，却取出小簿子在上头新增注意事项「今天早点回去」
……
前往猎魔团深处的房间需要经过由惨白的墙壁与房间组成的走廊，比起好歹墙壁上挂有视力表的死神协会更加单调，但与协会相似的环境反而给了他安全感
来到深处的房间，也就是他新的工作地点门前，威廉看着面前的铁门陷入难题，他昨天是由那位自称梅奥努的同事从内替他开门的，但外面不见任何装置，这扉门也不是徒手开关的，犹如一面完全封闭的墙壁
此时门从内开启，威廉意想不到会有人更早到达的暗自惊讶了一瞬，擡手正欲问好却突然停滞半空，因为这次替他开门的不是梅奥努，也不是别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踏进环境昏暗的房内，便从四方八面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正前方的墙壁划上尾部附上发光字体的箭头，文字写着意义不明的“这里”，端正的字体不像是孩童的恶作剧
按下开关，字体伴随灯光点亮房间的瞬间消失，本应整齐排列桌面的瓶瓶罐罐如今散落一地，瓶内的营养液混合玻璃碎片流往脚边，那么…瓶内的眼球呢？
威廉不会相信有人会无聊至窃取眼球，但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得不怀疑
按照箭头的指引走往墙壁面前检查，先是侧耳聆听敲击墙壁发出的声音，传出意料之外清脆的敲击声，表示这面墙壁并非实心，房内四面的砖头墙，唯独这块徒手便可完整撬出的砖头后藏着的按钮印证了他的想法
按下按钮，砖头墙徐徐移动形成足够一人通过的洞口
「嘻嘻嘻…」疏疏落落的笑声从背后传出，不由得让人猜想身后有多少人，十人？几十人？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地徐徐回头
环视房内一圈，物品没有移动过的痕迹，更不见半个人影，根据与昨天相同的现像推测出是同一夥灵体，他作出推测却矛盾的不确定是否灵体所为，彷彿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笑声再次出现了
「嘻嘻…呵呵呵哈哈哈……」
威廉再次回头转往正前方，但不因笑声从正面传出，而是他感受到看不见的视线伴随笑声以自己为圆心环圈包围自己，身体反射性一僵，那些看不见的家夥顿时识破他的伪装，彷彿预告即将就要撕破他表面上的冷静般，笑声再也没有收敛地狂笑起来
他们有甚么目的，是富有攻击性，接下来会把人撕碎的恶灵？
既然已经发现就不再需要继续伪装，他握紧了手中的园艺剪往洞口连接的房间迈步，半个身子刚越过门框时肩膀撞上了甚么，他确实感受到撞上的“东西”与他互相移动，且是侧身越过面前，那为甚么他会看不见？
威廉尝试将这方面的想法抛往脑后专注于眼前的事物，房内传出刺鼻的消毒药水味使他不禁蹙眉，想起外面同样浓烈的血腥味及染红的墙壁
「是因为这个吗……」视线转往面前一行整齐排列的病牀，牀上躺着倚赖身旁看起来价值不非的仪器维持生命的年幼孩童，一致之处只有同样切除四肢的躯体
「你在干甚么？」他的身后传来中性的嗓音
回头望向大门，看见一名男装打扮的异性，若不是那标志性的中性沙哑的声线及恶魔混然天成的恶臭，他也许会误认为面前的是猎魔团另外的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