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蹙眉，低头注视着正显示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的怀錶，踏着略快的脚步从第二层来到第三层的2R室，但当他看见铁门上贴着的纸后明白自己是白担心一场了，却也高兴不起来
他拿下纸，注视着上头潦草的字迹捏皱了纸张
最近猎魔团业绩不佳，休息一天 梅奥努
虽然因一时的外来因素影响了威廉和葬仪屋的计划进展，但他深知生气是无济于事的，于是将纸收入西装口袋，抱持着猜测的态度按下铁门旁边的按钮
自“嘟”一声响起，铁门徐徐拉开，逐渐露出门后昏暗的环境的同时，一股浓鬱的血腥味立即从裡头涌出，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薰得透不过气而弓背咳嗽起来，看着从内飘出的腥红雾气快步退回笔直的走廊后方，待它在空气中稀释后才迈步进入房中
但在那之前他曾有过半分犹豫，毕竟这太巧合了，像是特意迎接他的到来而没有锁上门，他可不会相信会有人三番四次忘记这间存放着那些价值不非的“货品”
趁着没人的大好机会，他径直走到最深处的牆壁面前，按照记忆的引领，伸手就要再一次触發藏在这面牆壁背后的密室机关
忽地他的右手僵在半空就此止住，扭头的瞬间，看见桌面排成一列的瓶装眼球，他们的视线正清一色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看，将他的所作所为全数刻在它们瞪得大大的瞳孔裡
威廉滚动喉咙，与此同时伸出的手收回了些许，又下定决心触發机关，但在寂静的空气中，他除了自己略快的呼吸声以外，再也没有听见某处發出半点声音
这让他有些纳闷，为甚麽会记得锁上密室却忘了大门呢？
接着他的目光沿着气味的来源，扫过桌面移往角落的回收箱，不过分类的不是废纸、金属和塑胶，也不是乾垃圾和湿垃圾，而是人体、衣物及杂物
在2R室的工作裡，受害人在回收时四肢不知掉到哪去了是常有的事，因此统称为人体，只要是长在人身上的东西，儘管是根头髮也会放在这裡
至于另外两个，顾名思义就是放受害人所穿戴的衣物及身上的物件，例如钱包、钥匙之类的
那麽如果受害人身上带着吃的该怎样？当然是作为工作人员为他办理全套身后事的小费了
他再次望向桌面盯着自己已久的眼球，与他们对视，从眼神及梅奥努所说过的话判断，眼前的奇异生物是具有智慧的，也许可以尝试沟通
但上述威廉是抱持怀疑态度的，于是自發担当起为这些置身于瓶瓶罐罐内的眼球更换营养液的工作，但其实他深知其中讨好的因素佔了一半以上，其馀的是心虚
将各瓶内变得溷浊的营养液更换成新的以后，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这羣眼球似乎不再盯着自己看了
大部分改为一同盯着收集人体的回收箱，只有小部分的眼球目光四散，不知在看甚麽东西，况且他也没有兴趣知道，因为自己现在有着更重要的事
他开始在房内翻找起来，并在每次移动物件后放回原处，尽量达到一毫米的差错以内，毕竟他的对手是恶魔而不是人类，当然的，也戴着手套
可惜房内除了平常在工作中可见的工具以外，便没有值得调查的东西，2R室身为猎魔团的其中一个部门，却不见任何有关它们的资料，彷彿被人刻意藏起来了一样
最后他打开剩馀的柜子下层的柜门，拿出收纳在内的工具后發现最底层的柜子唯独採用双层设计，背面有一块隔板可取下来
他注视着暗门后方的数瓶幸运星瓶，将它们搬出后确定这裡藏着的只有这些孩子气的小手工及一叠花色纸条，虽然称不上一无所获，但發掘别人的私人兴趣实在不是他的兴趣
他站起身来，旋身走往大门的方向就要离开，可忽地，他的肩膀从后被轻拍了一下
那瞬间威廉感到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顿时转身望向后方，并伸出园艺剪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可他面前空无一人
「又来了……」
他记得这些虽然不会加害别人，但特别喜欢捉弄别人的“生物”叫做灵魂碎片，会影射当事人生前的一部分性格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但共通点是喜欢恶作剧
他根据经历过不止一次这样的事的体验，从上述的解释上添加自己的推测
他们具有智慧但不受道德约束，所以所谓的“恶作剧”实际上没有底线，说得具体点，上一秒他们可能在往自己身上丢纸团，下一秒便可能是刀，甚至是炸弹
对比下来，威廉顿时觉得这些置身于糖果罐内的偷窥狂变得就像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平添了数分讨喜
他来图环视了2R室数遍，确定那些不讨喜的傢伙没有再出现后才暗自放鬆下来，但从他迟迟未放下园艺剪可见他仍心存警惕
此时他偶尔间瞥见桌面上排成一列的瓶罐内的眼球，由于上一次并没有过多注意，至今才察觉他们盯着收集人体回收箱已久
威廉隐约感到一丝不寻常，于是沿着他们的视线走往目标面前，低头望向箱内，儘管室内装有冷气，大量尸体堆积产生的浓厚气味也薰得他不禁退后数步
他徐徐抬头，發现他们又一同将视线聚焦到身上，更加确定眼球们正在向自己传递某些信息
「裡面有甚麽吗？」这回换他紧盯着人体回收箱问道
眼球们没有回答，这从他们的构造上一目瞭然，所以换来的是他们写在瞳孔裡的不屑眼神
没办法之下，他只能忍着恶臭逐步靠近人体回收箱，探头望入箱内，伸出戴着手套的双手放轻力度拨弄残肢，可除了四肢及某部位的肉块以外便不见溷淆其中的东西
威廉以怀疑的眼神与眼球们对上视线，可他们仅以眼神示意自己继续往下挖，让他不禁犹豫是否应该相信他们
直至达至几乎将整条手臂伸入尸堆内的深度，他忽地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确定过眼神后将所触碰到的硬物拔出捧在面前
那是一颗女人的头颅，面部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但表面上没有蛆虫，像是由腐蚀性液体造成，因从头髮的长度判断她是一名女性，脸上缺了眼球的窟窿尤其渗人
他很快便将头颅重新放回原位，但眼球们仍不满足地依然盯着回收箱看，部分更是催促似的瞪视着自己，接下连三的怪异举动使好奇心越趋旺盛，于是再次伸手入内
这次掏出了一个男人的头颅，平庸的脸庞上没有毁容，甚至连面目狰狞的表情都没有出现，犹如睡着了一般，但从下陷的眼皮可得知，他同样被挖去了双眼
威廉一愣，似乎意识到了甚麽地再次望向眼球们，而他们虽然面朝自己，却是在盯着自己的身后看
「不要多管閒事……」
一阵无法分辨性别的中性嗓音，以阴暗低沉的语调，自冰凉的吐息抚过他的后颈后从耳边低语道，惹人联想如果不准守要求的话，下场会是怎样
接着他正要望向后方的脑袋又徐徐移往前方，他不像凡人一样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恐吓而退缩，而是儘管是细微的差错也可能影响整个计划进度，况且还有个麻烦的傢伙等着自己回去给他收拾麻烦
而且，他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力量，正一点点“协助”自己将脑袋呈180度望向后方，当然的他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否则在出现差错前就连补救的机会也没有了
……
威廉一隻手抚着扭伤的脖子迈步走上2R室，大门随之自动缓慢关上，自發出硬物碰撞所产生的闷响，直至伫立原地良久后才徐徐回头
注视着大门不到数秒便斜开视线，啧的一声后，沿着笔直的走廊离开
他不消一会儿便回到了第二层，走廊上的人流随着时间逐渐多了起来，于是加快脚步回到他与格雷尔的房间面前
刷卡、推门、进内等动作一气呵成
房内只见单调的白色，不仅牆壁，包括桌椅、衣柜、牀等，只要是你想到的皆是白色，让人不禁怀疑魔女教徒的首领是否有强逼症
最近开始，格雷尔每逢威廉上班后便会与外出排闷，耳根难得清淨下来，他本应感到高兴才对，可后者自走进房内开始便停留在门前，犹如石像般一动不动，彷彿在等待着甚麽
数秒以后，他吐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他如常走到衣柜面前脱下外套，却把它挂到了椅背上，这种像是等着别人替自己收拾的态度是格雷尔特有的，但添上这一抹黑色后，他所身处的纯白立方体总算不再显得那麽寂寞
心血来潮地，他取出了手机，从通讯录寥寥可数的人名内翻出格雷尔的名字，最终却抽回正要按下的大姆指，并且走到牀旁的柜子面前放进抽屉，以致眼不见为淨
儘管眼看不见，却心如乱麻，房内的香水味无时无刻刺激着大脑使它浮想联翩，犹如扭动着身躯玩毛线球的猫般不时拨弄自己的思绪
……
水流的声响笼罩了整个浴室，亦很好地掩盖了持续拍打内心的心跳，从头顶冲下的冷水暂时地压抑了彷彿随时要烧起来的大脑
可当他走出浴室那一刻起，便明白这是治标不治本的
终究顺从内心拿起了手机，拨通了格雷尔的号码，可良久之后仍然没有人接通，正当他从耳边拿下手机就要截停通话时，彼端传来了一阵不耐烦的语气
「喂？是威廉吗？」
「你在哪？」
「还能在哪？当然是跟梅奥努在一起逛街了，他喊我了！有甚麽事等回来再说，mua 拜！」
不到数句话的时间，室内便重回安静，唯一为这个空间再添上一丝生机的，是他胸前打破了规律而变得越發紊乱，即使受到掌心挤压仍无法压抑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