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良在地上捡起棉靴，套住林娆的两只小脚丫，随即他脱下外套，翻身上了沙发，将脑袋枕在林娆的大腿上。软绵绵的温度从背部一直传遍全身，女孩子独有的温柔气息仿佛春风拂面，倦意顿时压垮了勉强睁开的双眼。
“要不要听摇篮曲。”
林娆的右手放在东良的头发上，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捋着他的头发，将上面的白色粉尘捋下来。
“嗯。”东良闭上了双眼。
“那我唱了哦。”
“嗯……”均匀的呼吸声开始传出来。
“好过分啊，我还没唱就睡着了呢。”
林娆用手摸索到了尚有余温的毯子，盖在了东良的身上。房间里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就连在安静时依旧会出现的“嗒嗒”声也消失不见了。
由于被大量的黑板覆盖，不知道有多高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于燃烧着的人鱼蜡烛。这蜡烛的制造手法是失传已久的古代炼金术，据说用人鱼的整块脂肪一次性手工撮合方可制成。
人鱼蜡烛就和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的传说一样神奇，哪怕是一直点燃永不熄灭，这蜡烛的蜡油也永远不会减少。
蜡泪不断涌出，又不断落下，形状看起来沉甸甸的。虽然没有任何破损，但是多出的凝固的蜡泪却让人感觉伤痕累累。
“怎么睡前也不把蜡烛吹灭，听着它流泪的声音，让我都有些分辨不出是谁在哭泣了呢。”
林娆双眼无神地望向前方，人鱼蜡烛在她的身后，烛火将房间里所有一切事物的影子拉长。
一副由黑色钢铁铸造的铠甲悬挂在墙上，它呈十字形状张开了双臂，并且紧紧合拢着双腿。看起来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圣子耶稣，神圣不可侵犯，虽属于人间却又不属于人间。
黑色的钢铁利爪反向握住了背后的墙壁，指尖的锋利深深刺穿了脆弱不堪的瓷砖。它的肩上披着的是紫色的鹅绒毛，面上佩戴的是白色利齿并列排布的鬼脸面具。
除了利齿与披肩，它通体漆黑，如同被诅咒了一般。周围有六面写满禁咒的黑板围绕着它，白色粉笔字在黑暗中流动着黑色的光芒，像是躲在暗处的蛇群，正在围猎或者警惕什么东西。
林娆摸着东良的脸，轻轻地说：“别和阿修罗拌嘴了，好好睡一觉吧。”
……
梦。
在梦中，东良与佩戴铁齿鬼面的铠甲骑士相互对视。他们分别站在黑暗中的两个角落，惨白的光线照亮了他们两人的身影。
东良撇撇嘴，每次入梦都要见到这恶鬼的嘴脸。自打在漆黑色双翼中这恶鬼被龙血污染之后，原本银亮颜色的铠甲变得漆黑一团，阴森森的感觉愈加明显。
东良说：“你这身黑色不能刷掉吗？或者考虑回炉重造一趟？怪难看的。”
阿修罗很不爽，他仰着自己的铁齿鬼面，也不知道从哪儿发出声音：“你还有脸说，还不是因为你和皇帝近身肉搏，被他溅了一身血污和诅咒。我帮你抗下来了，你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东良不好意思地说实话：“抱歉，但是你这颜色是真的难看。”
阿修罗叉腰，理直气壮：“想让我换一个颜色吗？可以，签订契约就行了。我们之间由契约牵连的羁绊一定可以打破爱德华五世留下的诅咒，到时候，无论你想给我染赤黄橙绿青蓝紫还是七彩炫光我都没有问题的！”
东良蹲在地上，鼓掌：“不愧是恶鬼，什么都想着契约的交易……但我不会再和你交易了。就一共和你签了两次契约，而两次契约交易出去的代价都将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一半爱情’‘另一半爱情’，你是厄洛斯的仇人吗，专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
阿修罗伸出了手，做出一个“禁止”的手势。
“打住打住！把我说成什么了，我是这种鬼吗？恶鬼是什么？恶鬼是你的朋友，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朋友。恶鬼可不是无赖的商贩，也不是棒打鸳鸯的缺德汉子。我仅仅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恰逢其时，机不可失。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送上你所需要的一切，你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纸契约上的所有。”
“啧啧啧。”东良不屑。
“你什么态度嘛！我们捋一捋过去的事情，你不知道我对你多好，帮了你多少次……”
阿修罗伸出手指，用力一掰，但是掰了半天，只掰出两根手指。于是他有些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
“十一年前，你说你要力量，于是我给你力量，庇护了你十年，让你成为了一名万众敬仰的骑士王。一年前，漆黑色双翼灾难，你说你要力量，于是我又给你力量，让你破了游天界一流的九式极限，一剑‘天羽羽斩’将黑色的皇帝砍得生活不能自理，成为世界的传说人物。你说说，这两次契约的签订，你吃亏了吗？”
“第一次交易，我失去了林娆。第二次交易，我失去了所有。现在想起来，有些代价，真的比死亡还要沉重。”
“力量给你了，怎么使用可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都是你自找的嘛。”
“你再说，我揍你。”
“切。”
东良吐槽：“恰逢其时机不可失？仅仅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搞笑！你哪天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就照例在我耳边叨叨叨叨的，不嫌烦啊！你也有作为无赖商贩的自知之明，怎么就不收敛一些呢？”
阿修罗立马换了一种死皮赖脸的态度，他似乎要映衬东良所说的‘无良商贩的自知之明’，用一种嬉笑的语气道：“所以你愿意吗？东良。契约已经准备好了，烙印用到的鲜血在你身体里多的是……”
东良破口大骂：“听人说话啊，闭嘴，不愿意，滚！别扰我清梦！”
阿修罗很失望和委屈：“一年了，我本以为你能有所成长，没想到你竟说出如此狂妄之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