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南廷寺已经和他的律师一起离开了。邢振强依旧端坐在刚才审讯时用的椅子上，面色沉稳，但是眉头却是一直皱着的。
“得——这次也还是让那个混蛋跑了……又是一条人命。”
韩廷看着桌上女孩的照片说道，语气以悲伤为主，但是邢振强还是从当中听出了讽刺与自嘲的味道。
“行了。本来我们也没查出什么，放走他是迟早的事情。”
陈正安拍打着韩廷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便转向了一旁似是在沉思的邢振强。
“老邢……你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没？或者说从刚才的谈话里觉察到什么线索？”
“没有……”
邢振强说道，没有夹杂任何多余的感情，这句话像是白开水一般毫无生气。
“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
陈正安急切的问道。
“但是我终于明白你们形容南廷寺的诡异态度是怎么一回事了。
“……”
“确实很诡异。不只是没有感情那么简单。他似乎将我们的审问当成了一场游戏那般。他看的津津有味……而且在当我提到与他有关的那些陈年旧案中女孩们的凄惨死装之时他竟然笑了！”
“什么？笑了？”
一旁的韩廷直接走了过来。
“对！他笑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确实笑了。正如我一开始说的那样，这次审问并不是要直接证明南廷寺是本案凶手的事实，凶手本来就是一个谨慎的人，不可能仅凭一次审问便可以得到突破。我之所以要借这次事件提审南廷寺就是想要观察他这个人，通过他在审讯中的各种表现来判断一下他是否具备犯下这些滔天罪案的心理素质。同时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寻找这个家伙的破绽，尤其是在心理上的问题，以便之后对他进行调查。”
“那么你下判断了没有？或者说找到突破口了吗？”
陈正安急切地问道。
“此前我还对你们一直怀疑南廷寺的事情表示过质疑，但是现在我几乎是可以肯定你们之前的观点了……这家伙真的是滴水不漏啊。一开始我们去逮捕他的时候——正安，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嘱托的吗？”
“你说不要给学校或者南廷寺本人任何通知，而且还要带至少10名以上的干警。到了大学的教学楼没有看到南廷寺，校方说打电话叫他来，但是你拒绝了。你让我们直接在教室里等，还不准任何知道警察已经来的人离开。”
“对。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我之前就查过南廷寺的课表，知道这天下午有一节必修课，而且问询过南廷寺的老师，他们都说南廷寺虽然性格孤僻但是从来没旷过课。所以我故意让咱们在那节课之前一个小时蹲守在教室里，而且还带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测试南廷寺。”
“测试？”
“对。一般来说，传唤一个普通公民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而且也不会用蹲守这种办法。我故意给南廷寺制造出这样一种超乎寻常的境况，就是想看一看他的反应。如果是一个心虚的罪犯，他一见到我们第一个反应应该是转头就跑……”
“可是南廷寺没有跑，甚至直接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陈正安说道。
“对。如果是一个普通正常人，他见到这种情况大多会选择在门口徘徊，但不会跑。一是因为对警察的敬畏之情，二是看热闹的心理……但是南廷寺也没有徘徊，而是直接朝着我们走了进来。普通人在听到我们指名自己的时候，大多会露出不安与疑惑的神态——但是南廷寺竟然是笑着走进来的……”
邢振强说着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了——
“我接触过很多变态杀人狂。他们中很多人都是那种精神异常，但是智商超群的家伙。这群家伙一般拥有超乎寻常的心理素质，脑袋反应十分灵活，在面对突**况时，他们往往不会像一般人那样惊慌失措以至于手忙脚乱。而是会非常冷静的观察周围的情况并且迅速做出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与相应的行为。南廷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一来到教室，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严阵以待的十几名干警。他没有惊慌，而是立刻开始思考，并且迅速地做出的一系列对他而言最为有利的判断。在那种情况下，逃跑是最没有意义，一来以南廷寺的身体素质能不能跑过十几名干警不说，他还不得不考虑到对于他这种特殊嫌疑人，我们这些来逮捕他的警察有无配枪的可能，胡乱行动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这倒是解释了他不逃跑，但是他笑着走过了要怎么解释？”
——陈正安问道。
“那是他在向我们示威。是一个对自己作案手法有着高度自信的凶手对法律与正义的嘲笑。”
说着，邢振强不禁握紧了拳头——
“在审问中，我不断的对他发动心理攻势，但是他一直都不为所动。我的那些心理攻势虽然常规，但是都是非常有效且极具针对性的。我见过也审问过不少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也都具有超乎寻常的心理素质。但是在面对长达多个小时的心理攻击中虽然依旧不像一般人那样直接崩溃但他们的心理防线大多都会有所松动，甚至也会不经意之间吐露出一些对于破案十分关键的信息——但是南廷寺却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他表现的就像是一个聋子……太诡异了，太可怕了。”
听着邢振强的论述，陈正安在一旁不断点头表示认同，但是韩廷则一脸不屑的样子。
“我和他对视的时候就感觉在和一条响尾蛇对视一样，毛骨悚然……
再次之前你们和我说过，每次审问南廷寺，他的律师都会赶到。所以我这次故意阻挠他的律师进场。我在想，如果南廷寺只是一个依赖自己律师与家庭保护的孩子，那么在他律师迟到并且还是长时间不在场的情况下进行审问，他应该会很快表现出不安与紧张的情感。只要他做出那些表现，那么这也就说明最起码在心理上南廷寺不具备犯下这些案件的必要条件。但是……整场审问，无论他的律师在不在场，他的情绪都毫无波澜。——这不只是说明了他心理素质极高，还说明了他具有就算那个律师不存在，我们也无法将他绳之以法的绝对自信……”
邢振强说着，头上冒出了些许汗珠，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许多。
“真是够了，你说的这些到底有什么用？我们还不知道那个南廷寺是个混蛋了？现在真正的任务是赶快将这个混蛋绳之以法……而不是在这里听你谈些没有用的空话！”
“谭坊！你不要太放肆了——”
“您也够了——陈警官，我很敬重您，一直都是。但是这次我真的是忍不了。这个姓邢的老家伙来到我们这里之后，有做过一件有用的事情吗？他不允许我们跟踪那个南廷寺，说什么以免打草惊蛇。结果呢？是——蛇是没有被惊到，并且还快乐地咬人呢！”
“谭坊——你真是……”
陈正安直接拎起了韩廷，怒不可遏——
“你今天是怎么了？跟吃了枪药一样？以前你就没大没小，也没有耐性，但还是知道些分寸的……结果今天你就连最近本的礼数都忘了吗？邢警官没做什么？那我们就做了什么有用的事情了吗？别忘了，一开始就是我们请人家来的，这是我们的案子，人家是来帮我们的。这么多年了，我们不也是连个屁也没查出来吗？邢警官来了才几天，你指望他帮我们查出什么？啊？你说啊！”
面对陈正安的训斥，韩廷也只是撇着脸听着。小伙子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一旁的邢振强则是不说话，盯着韩廷，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