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和南廷寺正式交手了……”
邢振强开了口。
“是吗？那还真是值得庆祝——哈哈。”
“庆祝……你是在嘲笑我吗？”
“嘲笑？——可不敢！可不敢！草民一介布衣，潦倒记者，怎敢嘲笑您堂堂伟大光荣正确的政府公务员——邢大警官呢？”
“你别在哪里给我扯淡！认真点，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停止了扯淡，转换了话题——
“那么好吧，既然邢警官都这么说了。虽然我对正经事没什么兴趣，但是姑且还是问您一下——对于今晚我和谭坊的谈话，对邢警官而言有什么用吗？有助于您逮捕南廷寺吗？”
“——基本没有屁用……”
“哈哈……果然——”
我无奈耸耸肩——
谭坊在于的谈话中，每当内容涉及案情的关键部分时，他都立刻转用“暗示”的方法，从来不会直接进行供述。换言之就是他开个头，然后说个前后文，剩下的内容全依靠我这个听众来猜测。再或者就是在每一句话前面加一个前缀【据说】、【好像】、【据警方说】等等，反正都不是谭坊说的，他只是引用……
从头到尾，那个家伙都没有直接说出一句可以作为法庭供词的话——法庭可不会使用模棱两可的话作为参考。
谭坊确实不是一个傻瓜，他很狡猾。他很明白，他要和我谈的问题十分特殊，而我也不是什么值得他信任的人，不能排除谈话内容被我录音的风险。比起直接检查我有没有带**之类的，不如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说能够被人掌握把柄的话。
而事实上，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值得他信任的家伙……
——我看了看一旁的邢振强。
“我录了音……可惜没屁用。不过他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当年警方未曾调查出来的信息，也就是涉及到南廷寺与韩绣熙之间的关系的那些具体问题。据当年参与那件案子的警察供述，当时他们也调查了此事，但是遭到了南廷家的多方阻拦，再加上当事人中除了已经死去了的韩绣熙父女以外，知情的怕也就是南廷家的相关人员了，所以他们不说，我们也便无从下手。方才谭坊的话确实弥补了警方调查上的不足，但是你要是说有什么具体作用——很抱歉，没有。先不说这个家伙模棱两可的说法无法作为呈堂证供，而且警方本来就认为南廷寺与韩绣熙的案子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有证据而已，谭坊的说法不过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南廷寺的具体作案动机的猜想——注意我说的是‘猜想’，那个混蛋的话太模糊了……哎——”
邢振强叹了口气又喝了杯酒。虽然我管不着，但是今天这个家伙喝酒喝的着实有点多……
“但还是有些帮助的不是吗？”
——我问道。
“是……有点——一点点……”
“那就好。那么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轮到邢警官了——”
“什么？轮到我？什么轮到我？要干什么？”
“情报呀！交换情报！你不打算把你那边掌握的情况和我说说吗？就比如你今天与南廷寺直接交锋的事情……”
“哈？那可是警方内部资料，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不会吗？真的？”
“……”
短暂的沉默过后——
“我今天终于是与那个传说中的南廷寺见过面了……”
邢振强说道。他的眼神显得相当的无力，疲惫的感觉充斥的他的全身。
“这我知道，你说过了……”
“不……你不知道——”
“……？”
“我说了……我见到的是‘传说中的南廷寺’。”
“哈？”
老实说，我有些不太明白。
“此前我听说过很多关于南廷寺的传说……大多是来源于韩廷与老陈的。他们说的很多，但是总结过来就是一句话——那个家伙就是一个人渣……”
先说到这里，邢振强顿了一下，还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
“但是当我真的见到他之后，我发现他们说的还不准确，准确的说南廷寺并不是一个人渣——因为他根本不是人！”
说到这儿，他再次停顿了，然后又瞥了我一眼……
“那个……他到底干了什么？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
“什么也没做。”
“哈？”
“他什么也没做，从接受审问到他的律师带他离开，始终一言不发……哈哈……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他自顾自地感叹着。
“嘿——我说，你就不能不卖关子，一次地把话说清楚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玄学说话很烦人呀！”
我不耐烦地说道。
“——你还知道呀！你当我这是跟谁学的？”
“……”
停止了胡扯，话题又回到了南廷寺身上。
情况我是从邢振强那里了解了。大致就是警方审讯南廷寺，名为邢振强的家伙打了头阵，开始在南廷寺面前扯淡。扯淡扯了几个小时，南廷寺都像是死掉的**一样一言不发。然后南廷寺的律师赶到，双方又开始新一轮的扯淡，扯了不知道多久，扯到双方都扯不下去了——随后警方放人、韩廷骂街、陈正安和稀泥……邢振强尴尬装死不理韩廷……哈哈哈——真是标准结局……
事情的大概我是清楚了，但这对我而言不重要，而且我也不感兴趣。真正引起我好奇地是为什么邢振强会对南廷寺有现在这样的印象……他仅仅见过南廷寺一面，审问了南廷寺一次……
“小子——虽说谭坊这个家伙的话可信度不高，但是有一件事我和他的认识是相同的。那就是南廷寺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邢振强说道。
“你当时不在现场，你不知道。当我和那个家伙面对面坐在一起时，我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从头皮一直蔓延至脊梁。他始终一言不发，但是他的眼神却不断地在挑衅我！”
“挑衅你？用眼神？”
“对！——在审讯的过程中我不断地对他发动各种心理攻势，但是他始终不为所动。他的眼睛时不时的看向我，就好像在说‘人就是我杀的，但是谁也无法制裁我。我的犯罪是完美的，你们无可奈何。’。”
“……真这么牛逼的吗？”
“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早已掌控了一切。警方的所有行动都在这个家伙的掌握之中。我们来逮捕他也好，我来审问他也罢，似乎一切都没有超乎这个家伙的预料。在审讯他的过程中，我甚至一度产生了所有人都在这个家伙的操纵之下的错觉……”
“这么厉害……好像有些玄学呀……邢警官你现在还正常吗？你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
“是呀！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现在有些不正常了。你也不看看我最近一直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真所谓近朱者赤，及墨者黑呀……”
然后这个家伙又看了我一眼……
“和不正常的人接触久了，我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哈哈——”
“喂——没你这么埋汰人的……你会变成这样纯属工作压力，不要把你自己的问题推到我头上呀！”
“推到你头上？我有这么说嘛？是你自己对号入座了而已……小子，哼——”
“你……”
说实在的，这就是我不喜欢这个老头子的原因。每次见面，这个家伙都要对我冷嘲热讽一般。
“南廷寺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我可以断定这个家伙的心理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说道。
“像是南廷寺这样奇怪的家伙，在我的生活中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哦——还有谁？说来听听。”
我问道。
“那就是——”
随后，这个老混到就把头整个转向了我……
“卧槽——”
——我就知道……
“南廷寺就是一个混蛋……”
“……”
——我没有说话。
“就看眼神我就明白他是一个人渣——”
“……”
——我绷着脸，拿起酒杯。
“——一个畜生……”
“……”
——我……
“喂——你骂够了没有？很过分呀！你到底是骂他还是在骂我？”
“骂你？不不不——请你不要误会，我方才是在说他。”
“切——”
“要论混蛋，小小的南廷寺那里比得过你……”
我一口酒差点没有喷到他脸上——
“你……”
“别你不你的……你要说什么我都明白，就不用你废话了。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就是想发发牢骚，你只要听着就好，不要回应。”
“发牢骚不要紧，但是你就非得骂我吗？”
“哈？骂你？没有呀！我就是说说我对你的直观感觉，那都是我的真心话，没有任何恶意。”
随后这个老混蛋对着我露出一副无辜但是咋看咋欠揍的表情……
“你知道吗？从我遇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你是一个贱人。”
我……
“但是——”
——这还有转折？
“但是当我和你接触之后，我明白了，我错了——”
——哈哈。
“你不是贱人，你是人渣。”
——草……
“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不说我能知道什么？
“在我的眼中，对待坏人有一个分类。”
——这玩意还有分类？
“那就是‘坏人’、‘很坏的人’、‘非常坏的人’以及‘坏的掉渣的人’……”
——哼，不用说，我一定是那个坏得掉渣的……
“但是当我遇到你之后，我改变了这样的看法。”
——？？？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比‘坏的掉渣的人’还坏的人，那就是你呀！你坏的连渣都不剩了！连渣都不剩了你知道吗？”
——原来如此，我连渣都不剩，只剩下“坏”字本身了……哈哈——这他妈什么鬼！
“你是一个纯粹的人，你知道吗？”
——嘿……这里面还有好话？
“一个非常非常纯粹的坏人！”
——我就知道……
“你是一个纯洁的人——”
——是啊。一个纯洁的只剩下“坏”的人……老东西你可以闭嘴了。我已经知道你话的尿性了……
“你视法律如无物，视规则为狗屎，视人命为草芥。你蔑视人伦，藐视道德。你是人渣中的人渣，败类中的败类，整个社会因为有你这种人而令我感到颤抖，整个世界因为有你而令我恐惧……”
——是吗？某种意义上我还真厉害呀……才怪呀！这个老家伙什么时候可以闭嘴呀！求你了！还有旁边那个姓田的，好好擦你的杯子，一个大老爷们乱听什么？这么八卦！
我真是受够了——
正当我起身准备就此离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糙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把我摁到了位子上。我转身一看，是田酒保。
“我说老田……你这是……？”
“我也没办法——”
他指了指桌子上已经喝的半醉但是还在喋喋不休的邢振强说道——
“这个老家伙说了今天要是不留住你，就把我卖假酒的事情告到【食品安全质量监督局】去……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小子，你逃不了的——哈哈……”
桌子上像是一坨烂泥的邢振强一脸**的笑道……
“卧槽！这算什么？权钱交易现场？话说——姓田的，你这里还卖假酒吗？早知道你不要脸，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
我对着田酒保竖了个中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