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珉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我等了好几秒之后，他的声音才慢慢地传了过来：
『啊？我的弟弟？』
「嗯，叫..黄永是吧？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了我也不会和你说。」
我抓了抓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没去理会黄珉像看间谍一样的古怪眼神。
这些信息对我而言实在是无足轻重，想查就能查到。
『我也懒得问，反正这些事基本上别人都知道。』黄珉无所谓的别过头，看着远处澄黄的路灯，似乎是在组织措辞。
『我弟弟他..是个很优秀的人，长得不错，成绩也好，很聪明，各方面都没什么挑剔的地方。』
「嗯哼，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我的意思是..他很出色，比我这个哥哥好多了。』
我的视线在他的侧脸上停滞了一刻，可惜这尊雕像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他应该感到庆幸，有你这样的哥哥在..也算是他的一个优秀点了。」
『..并不，反正再出个七八年，我也就该消失了。他怎么想都无所谓。』
黄珉静静的坐在长椅上，夜风将他额前的刘海吹起，露出了那一双原本被遮挡住的，平凡的双眼。
我将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样有意思吗？王鸿也只不过是在单纯的拿这件事出来威胁你，鬼知道你弟弟升高中之后，他会不会遵守承诺？」
『…』
「你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简单过去了？王鸿已经尝到甜头了，他只会越来越胆大的去要求你做一些已经力不能及的事情，他起码还有家庭背景，就算被抓到，也能把痕迹抹除掉，那你呢？」
我顿了顿，开口轻声道——
「你没得选，只能继续当替罪羊，直到走马灯在你眼前回放的时候，你才会去想着后悔..不是吗？」
黄珉身子猛地一抖，瞳孔里划过深深的惧色。
「我猜你今天是来拒绝我的，对吧？」
我依旧凝视着他的侧脸，不得不说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于苍白了一些，在路灯的照耀下，这种苍白更加明显。
『..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在车上的时候我问过你，去不去喝杯咖啡？那个时候你拒绝了我。像你这样智商高的人如果接受我的条件，那你一定是带着谈判心理过来的。但是你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在拒绝我了，只不过你自己都没察觉..你已经表达出了拒绝的意思。」
他终于转过头来，和我正面对视。
我第一次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了浓浓的惊讶，以及萦绕在瞳孔旁的难以置信。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毕竟这个男生的眼睛里平时只有死气沉沉，连一点点的朝气都感觉不出来。
「嗯..其实我还知道你拒绝我的原因，想听吗？」
『…你说，我在听。』
徐秋逍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骨感十足的手掌在黄珉面前轻飘飘的摇动起来，甚至到最后还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回荡在空气里，从四周的灌木丛里反弹回来。
「我突然不想说了..反正你已经不会拒绝我了。」
『什..么？』
黄珉看着这个陡然间变了样子的男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露出的一角上用印刷体字迹写着刻骨铭心的名字——王鸿
「看过《浮士德》吧。」男人花里胡哨的吹了个口哨，对他露出今晚第二个微笑——
「签不签契约——取决于你。」
片刻过后，磁性十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说实话，这笔交易..我很亏的。作为魔鬼而言。」
黑夜里，黄珉死死的捏着那张成绩单，青筋暴涨。
『其实你不是魔鬼。』
男孩声音放得很低，很轻。就像是在讲述什么故事一样。
『我们都是浮士德。永远挣扎在自己内心里。』
◇
我目送着黄珉走进小区里，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小子有点文青病，搞点花里胡哨的马上就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要是和他死磕到底，恐怕今晚很难收场。
不过现在麻烦事又多了一条。如果无法把王鸿解决的服服帖帖，或许黄珉那边也会临时反悔吧。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我把车窗重新摇起，看着挂在后视镜上的小猫咪挂饰发了会呆。
所以这种少女心爆棚的玩意是谁挂上去的啊？！回头一定要狠狠的换一个新的。
在心里打定了这样的注意，徐秋逍最后一次看了看黄珉离开时的方向，驱车远去。
现在还是先回家洗个澡吧。
驾驶座上的男生看了看颜色鲜明的绿灯，轻轻踩下油门。
◇
『这一次你能保证考到年级前十吗？一句话。』
吴苍权左手扶着栏杆，眺望着远方零零星星的灯火。右手握着的手机处于通话状态，那头的粗狂声音自信满满的说出了几分钟前的话——
『可以！放心吧！』
『如果考不进去的话..你的那份就没有了，下学期给你的保送名额也没了，懂了？』
王鸿犹豫了好几秒，咬牙道：『行..！考得到..我要双倍的酬劳…』
吴苍权咧嘴冷笑，这狗东西，知道计划就肯定会去下注，到时候不仅自己在赌局里吃的满嘴流油，还能在自己这里再挖点好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
然而目前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翻脸时机，在一切没有结束之前，他只能选择忍让与退步——
『可以，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好的..』
嘟嘟的挂断声响起，一阵冷风与无数窗口擦身而过，刮起了吴苍权的长袖外套。
现在万事俱备了。
宣告胜利的号角近在咫尺，吴苍权仿佛可以看见那些可以兑换为RMB的巨额学点从无数人的手机里飞出，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的口袋里，最后变成了沉甸甸的纸钞。
这才是我该经历的，而不是像那群还在象牙塔里只知道读书的白痴们一样，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这种念头也随之浮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