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他那副样子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今后会不得不习以为常,”少女的笔尖渐渐变得流畅起来,留下一行又一行漂亮的花体字,而与此同时,她的嘴角不自觉的轻轻上勾了一下。“他那时说的一大堆话,实在是太过……嗯,奇怪了,以至于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那么想呢……而今天,我们都有了答案。”
写到这里,她又停下来用笔尾叩了叩下巴,开始构思新的段落。
“当然,那天晚上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同样重要的,需要在此记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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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在……”
薇莉娅看着被称为“主教大人”的少年在悲惨的横尸间趔趔趄趄地穿行,掀开散落在地上的一顶又一顶残破的马车白篷,然而所有的车厢里要么是覆盖着血痂的尸体,要么空空如也。
朝风的骑兵沿着穿林小径一路赶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寂静地只剩下晚风的低啸声了。草色枯黄的地面上,四处漫流的血迹已然风干,躺在扭曲的红色线条间的是死状凄惨的尸体。这是典型的,经历了一场所谓“战役”后会留下的场景,倒在地上的大部分是穿着褐色军装的士兵,在他们身边散落的是型号不一的各式火枪。他们身上的军装鲜有完整的,有的满布烧焦的黑痕,有的则几乎被撕碎……至于他们的身体,则更是密布更加骇人的伤痕,睁大而失神的眼珠里还遗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痛苦。而隔着一小段距离,围绕在十几架马车残骸边是另外几十具迥然不同的尸体,每个人都披着纯黑色的长披风,领口和胸前挂着银色的缀饰,披风下受的则都是枪伤。到场的士兵们再掀开那些马车篷,某种意义上说,里面的惨状比外面更加让人受不了……里面瑟缩着的人们,大多穿着材质华贵的大衣,头发和衣角都像雕塑般精致,然而无论是多漂亮的礼服 此刻也已经被血染得斑驳,连同穿着它们的那些手无寸铁、在纯粹的恐惧中死去的贵族。和朝风一起率先抵达的弗利斯虽然领着中校衔,但看上去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眉头紧紧锁死着,没有下马,拨过马头,对着来路的方向深深呼吸。
而当薇莉娅和那个名叫米连的青年随后赶到的时候,后者却没有任何类似的顾忌,直接几乎是扑到了这片死寂的战场里,在错综的尸体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核对一下尸体人数……之后要把他们都带回去。”
朝风对身边的士兵下令的同时,走到了仍然跪坐在最后一架马车前的米连背后,“您在——”
“我在找一个人……她不在这里,应该是被带走了,还有一些其他人,”米连突然回过头,直直地看着他,“这些反抗军是得到了准确的情报才来的,您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把她……我是说,把大陆的贵族绑回去的吧?”
“就算您这么说,我们只带来了不到五百个骑兵,”朝风看了看路两旁的深林,“一旦进入这些丛林,能否索敌姑且不提,只要敌人有多于我们的步兵,我们就根本无法接战了。”
“这是银堡指挥官基于军人立场的判断,所以说,主教阁下,我们现在就护送您——”
“听我说,”
刚从不适中恢复过来的弗利斯中校走过来,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把他俊气的脸噎出了个奇怪的表情。
“这座茸雪森林临海的边缘大部分都是峭壁,能容许那么多步兵登船的滩口并不多,而现在地上有雪迹,他们带着俘虏速度又慢……索敌一定不是问题吧。”
“至于战斗……”
米连忽然把目光扭向斜下方的空地,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有诸公的掩护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提供足够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