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刚刚爬上来，周围还有些湿漉漉的。
这里是高一11班班主任办公室。办公室的主人玲珑正在办公室的正中央，与带着弱气氛围的华生彼此凝视着。略微眯起的死鱼眼、乌黑但还算干净的亮发、皮肤不算差，仿佛面前的玲珑只要再大声说一句话，他就会原地去世。
“我说啊，华生……”
很轻描淡写的开口呼唤了华生的名字，在别人看来，“真是个温柔的老师”的设定也说不定。
“……”
与之对应的是华生的沉默。
“说起来，又是蛮久的没有叫你来办公室坐坐了。”
玲珑故作平淡的声音填满了房间的沉默。白天扰人的蝉鸣现在也没了，所以只要没有其它噪音，办公室就会安静的吓人。
“啊，是，是啊。”
华生坐在一旁，缩了缩脖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一点。
今天倒是蛮热，玲珑也擦了擦脸上的粘汗，发丝还有一些沾在了嘴唇边，华生看着非常别扭，但也不敢提醒所以就默默低下了头。
现在可真是尴尬……
早些时候，华生正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的朝着班级赶去，昨天正在思考关于学生会的事情时竟忘记了设置闹钟，被小倩叫醒的时候，已经是这个点了，今天是玲珑老师的早自习，如果再迟到的话……
――“说说你想怎么死呢？”（捏紧拳头发出“咯哒”的声音）
“再跑快点，华生，如果你不想被一个合法萝莉杀掉的话。”
从刚刚幻想中惊醒，华生加快了步伐。
其实校规里……不如说每个学校校规里都有说不能在走廊里奔跑，可是现在并不是华生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将会如何面对接下来站在拐角处班级门口的玲珑老师。
可是似乎今天玲珑并不想站在班级门口，而是径直走到走廊尽头想要在拐角口等着华生。
很可惜，估算错误……华生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并且离华生的胸口只有几厘米不到的距离……
这下惨了，华生意识到了不妙，如果就这样结结实实的撞在玲珑老师的身上，就算是超人，也会因为体型原因被地心引力无情的抛弃，转而透入重力的怀抱里去……
现在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吗？！
华生摇晃着双手，以几乎像是电影里演员的慢动作一般呐喊着。
“小~心~啊~”
刚刚才转过头来的玲珑看见这等情景也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的，微微笑了起来，安心的闭上了双眼，张开了双手。
“你~别~开~玩~笑~啊~”
就在华生还在思考怎么自己还有时间喊出这么多字的时候，只感觉天旋地转，最后眼前一黑的躺在了地上，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玲珑正反过来蹲在自己面前，抱着膝盖盯着他，眼神里透露出的杀气已经完全渗透进华生的每一个骨髓。
“唔……”
华生正摆出一个“大”字躺在玲珑的后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玲珑淡淡的说了句话。
“唔……”
“没事，过肩摔而已，死不了人。”
伴随着骨头破碎的声音……
随后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挡住了天花板，华生看见了……蔚蓝色的……天空？
“下早自习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噗唔……”
擦了擦鼻血……
………………
“唔……”
等华生反应过来后，已经是半身不遂的倚靠在玲珑的对面了。
“说吧，我喊你来办公室的理由。”
玲珑很娴熟的用烟嘴敲了敲靠椅，扔进了嘴里。
“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偷袭你的。”
“咳咳。”
玲珑差点将烟嘴吐了出来，捂着肚子坐在办公椅上扑腾着自己的小短腿，在学生面前毫无形象可言的笑了起来。
这场景就像是一个哥哥在逗妹妹笑一样，如果那个妹妹嘴里没有叼烟的话就更像了……
“哈哈哈，就你，还偷袭，我？哈哈哈……”
“所以我……啊~”
华生翘起身想要辩解又因为疼痛骨头发出吱吱的声音瘫倒在床。
“啊啊啊~……”
“你冷静一点，又没有断，鬼叫什么！”
过了一会……
“那么老师，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你以为我没有事会来找你聊天吗？”
“就是这样我才会问你啊！”
这个成立事务所的罪魁祸首，华生的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态度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言行举止毫不留情，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什么就做什么，真是的，黑社会大姐吗？教师不应该是帮助学生解决自己麻烦，慰籍学生心灵的天使一般的职务吗？可是华生完全没看过他执行职务。不过比起暴力解决问题，这个倒是要好太多了……
“夏洛蒂的成绩你也知道。”
“怎，怎么了……”
“就这个成绩，熬到期末考试也不会及格的。”
“呵呵呵，那她要加油了喽，哈哈……哈……”
华生强装镇定的尬笑，与玲珑对视了起来。
“……老师怎么这样看着我？”
“在她成绩全部及格之前，你的暑假是不存在的，tan90°哦……”
“那根本不存在吧？”
“是啊，所以你要好好加油哦！”
“等一下，老师，请你至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吧！”
将最后一根烟头插进充满烟灰的烟灰缸后，一脸不耐烦的玲珑抬起头。
“如果夏洛蒂期末不及格，就会补考，如果补考也不通过就会留级，你知道吧？”
“可，可是……我有些事……”
“啊？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那种事有跟没有一样啦。真是无精打采的青春时代耶。到底哪里青涩了？黑暗时代绝对比较适合你啦。”
“我的青春只能是苦涩了吗？！”
“不！”
“？？？”
“是黑暗的腐烂的恶臭。”
“这算什么比喻？！老师你是魔鬼吗？”
“如果你说我是魔鬼，那便是吧。”
“请不要故作深沉的说些不明所以的台词！”
玲珑满意的笑了笑。
“夏洛蒂的父母你知道吗？”
“怎么了吗，您要家访？”
“与其说是家访，扫墓可能更确切些吧？”
“……？！”
听到这个，华生心里好像有着什么东西，像是一个巨大的钝器狠狠的对着心口砸了一下，闷的慌，喉咙突然干咳起来，咽不下口水，脑袋里也嗡嗡作响，视线也不知道为什么模糊起来。
“您，在说什么？”
“她能来这个学校也是有原因的，就是特困生吧……但其实她还有一个姐姐算作是监护人，在美国？还是英国来着？……”
“……”
“哎，你去哪，我说的你都记住没有？”
玲珑急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开门看着华生独自一人跑出去的背影……
――奇怪，我为什么会有那个反应？
华生本来想要奔跑，但当他溜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没有精力去跑步了，感觉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
――“……你是夏洛蒂的朋友吧，她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待在学校也是很坚强了呢，所以我希望华生这次也能继续陪着她，她其实是个可怜的孩……”
“我不是她的朋友！”
怎么回事，华生感觉自己在流泪，但脸上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干燥，自己一直以为自己是多么的悲惨，多么的不谙世事，可自己至少还有家人，为什么会时长在她面前怨天尤人……
玲珑第一次露出这么伤人心的表情，一个看着可怜虫的表情，华生不想看见玲珑露出这种表情，像是自己内心的剪影。
“突然这么说，其实我也能理解你。”
“抱歉，我不是她的朋友……”
“我知道的，面对自己，才能打败自己，努力吧，不然我会闲着没事成立事务所吗？”
华生内心恳求玲珑能和往常一样大骂他“说什么鬼话”然后狠狠的踢他一脚，可是她并没有，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才让华生如此浮躁或者是激动……
“我不配……”
“嗯？”
“抱歉，我先走了！”
“哎？……”
像是逃脱般走在学校小道的华生，回过神来已经坐在绿化走廊里长满青苔的长椅上。垂头丧气、茫然地望着准备回巢穴的蚂蚁队伍。
很好奇，为什么人在有心事的时候就会去盯着蚂蚁发呆。
夏洛蒂为什么会笑，她为什么还会笑的出来，她应该和华生一样，和他一样，不，应该更加笑不出来，为什么经历了那些她还能开怀大笑，但并不是幸灾乐祸的笑，而是……充满希望？和爱丽丝一样……
原来一成不变的只有自己……
真是头一次，华生有这样复杂的心情，但最令自己作呕的是，华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相比较某些人还算幸福，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没想到居然会对别人的不幸感到高兴。真是丑陋不堪的人类。
“啊，我果然该死……”
华生捣着脸、低着头。双手抱着后脑勺，抓着头发，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果然什么？”
华生惊讶地抬起头来，爱丽丝就站在旁边的长椅上，拐杖轻轻盖在双腿上。华生马上把脸别开，不想被爱丽丝看到这样的自己。自己已经欠下太多了……
“唔……”
爱丽丝看着郁闷的华生，闭了闭眼睛，杵着拐杖站了起来。朝着华生伸出了手。
“唔？”
“……”
“……”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
“男生就这样一直看着女生向他伸手，但却无动于衷吗？”
“有事吗？”
“……”
爱丽丝扶着华生的肩膀，举起拐杖轻轻的敲打了华生另外一边肩膀，华生吃痛咬了咬牙。
“早上要去宠物社帮忙，这可是我们说好的，我和夏洛蒂可是找了你很久了，快点过去吧。”
“爱丽丝……”
“……”
沉默代表了答应。
“虽然有些冒昧，但你能不能……笑一下？”
“……”
――我刚刚在说什么啊，我在？！！！！
华生现在尴尬的真想找个地窖钻进去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看一看爱丽丝的笑容？
“……”
迎来的是爱丽丝冰冷的表情，她就这样一直死死盯着华生，华生无力的看向其它地方。
“抱歉，刚刚脑子短路了，你不要介意……”
“呵呵……”
“？”
转身，爱丽丝微微勾起嘴角，对着华生天真无邪的微笑着，感觉心里就像被阳光照了一下般，暖暖的，但不燥热。
“……”
随后，又变成了冷冰冰的表情。
“这样可以吗？”
华生动了动嘴唇，憋着什么东西，点了点头。
“嗯，谢谢，好多了。”
“……那就好，走吧。”
“嗯。”
再一次伸出了手，华生接住了它，起身前往了下一个目的地。
